这种阵仗……丑立刻就意识到这是一场帮派内的审讯。
然而很快他发现自己想多了，他们甚至都没有给罗浮生什么自证清白的机会，在短短的数句话之间，就给他定了罪。
洪正葆开口时，眼底是不舍和无奈，他被逼到这份上，即便想要保护罗浮生，也不能枉顾家规。
洪正葆道：“按照家规，执行家法，逐出洪家……”
洪正葆话音刚落，洪帮的兄弟就纷纷开口求情。
罗浮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似乎早已料到这个结局。
丑见到许星程，再听他们对罗浮生的审判，便猜测出发生了什么事。
那天许星程和罗浮生发生争执的时候，他就在场，也许他能证明这件事是许星程因为私人恩怨针对罗浮生，至少他或许有一丝希望能为罗浮生争取到一点自证清白的时间。
丑快步走了出去，罗浮生在此时瞥见了走过来的人影，他一怔，微微蹙眉，冲丑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他，要他停下。
这是洪帮的事情，若是牵扯了一个外人进来，将会更加麻烦。
丑还在向前走去，罗浮生的眼神更加焦急了，霜姐瞥见罗浮生不太对劲，一回头就见距离他们只有几米远的丑。
霜姐后退了两步，阻止了丑的靠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霜姐低声道，“别让浮生为难。”
丑犹豫了一下，最终转身走了。
罗浮生松了一口气。
丑没有上楼，他在楼梯上坐了下来，他听见罗浮生跪下磕头的声音，每一声都那么清晰地从大厅传来。
自从来到了美高美，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绝望的无力感了。
曾经，他窝在马戏团的小屋里，被程耀威胁而不得不屈服的时候，他眼看着小九流落街头却无法出手帮她的时候……他也有这种无力感。
是罗浮生把他和小九从泥淖里拉了上来，他收留了他们，给他们吃住，还给他提供工作，让他像个人一样的活着，可是他，却在罗浮生被冤枉的时候连一点忙都帮不上。
这世间最没用的人，大概就是他了吧？
丑将脸埋进掌心，然后他就听见了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丑一怔，扶着扶手站起来，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罗浮生，他上了几节楼梯，探身出去就见罗浮生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匕首站了起来，在他的左腿赫然是一个血洞，正汩汩往外冒血。
罗浮生向洪正葆鞠了一躬，转身向门外走去。
无数的棍棒落在罗浮生的后背，他一路撑着身形没有倒下，丑快步地走出了后门，迅速向前门跑去。
看门的兄弟认得丑，知道他是美高美的人，也就没有拦着。
丑站在前门，就见罗浮生一步一个血脚印走到了门口。
没等罗浮生停下脚步，三当家侯力拿着一个空酒瓶，砰地一声敲在了罗浮生的脑袋上。
侯力丢了手中半个碎瓶子，冷声道：“罗浮生，咱们的帐今天起两清了！”
鲜血很快就从罗浮生的头发里流出来，沿着他的眉骨一路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罗浮生的眼神开始涣散，他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
“罗浮生！”
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冲出去的，他在罗浮生倒在地上的瞬间接住了他，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捂在他的头上。
罗诚和其他洪帮兄弟也都围了过来，没等他们动手扶起罗浮生，侯力就吼道：“都给我回来！罗浮生现在已经不是我们洪帮的人了！”
所有人被迫后退，侯力见还有个人抱着罗浮生，大声吼道：“你干什么呢？”
丑站起身，将罗浮生背在身上：“他不是洪帮的人，我也不是洪帮的人，我可以带他离开了吗？”
丑说完，背着罗浮生走出了美高美。
罗诚咬牙看向丑的身影，最终不管不顾地追了出去。
罗诚和丑将罗浮生送到医院包扎伤口，医生建议住院观察，罗诚帮罗浮生办理了住院手续。
没一会儿洪帮的兄弟就带着小九过来找罗诚，说是侯力接管了美高美，这会儿把小九连同罗浮生的东西一同扔出了美高美，他们悄悄地把东西归拢了，把小九带了过来。
小九抱着罗浮生送给她的布娃娃，看着躺在床上头上绑着纱布的罗浮生，看向丑小声问：“他生病了吗？”
丑说：“他受伤了。”
小九说：“那我们一起照顾他吧。”
丑点点头。
罗诚道：“那这里就交给你们了，我要回去一趟，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准找侯力麻烦……”罗浮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他扶着脑袋坐起来，丑扶了他一把，罗浮生蹙眉道，“你回去，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明天傅红雪和夜尊就要回来了，罗诚，你帮我去车站接他们。”
罗诚气道：“我不回洪帮了。哥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罗浮生一动，浑身都疼，他咬牙看向罗诚道：“你不回去……你不回去这件事我要怎么查清楚？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第47章 哄他
罗浮生的伤要静养，罗诚是没办法在跟前照顾，丑和小九在医院照顾了罗浮生一天，但诸多不便。
第二天一早，罗诚就去租了套房子，将罗浮生从医院接了过去，房子里家具都很齐全，罗诚安顿好罗浮生，嘱咐他好好休息。
“哥，我走了啊。”罗诚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罗浮生奇怪道：“美高美下午才营业，你这么急着走做什么？”他说着蹙眉道，“侯力刁难你了？”
罗诚有些犹豫，但在罗浮生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他让我去码头帮忙。”
罗浮生知道去码头必然是让罗诚和其他人一起做苦力的，他咬了咬牙，心底的火一阵阵网上蹿。
“哥你不用担心，码头都是咱们自己的兄弟，不会怎么我，倒是你……”罗诚能帮罗浮生的实在有限，他说着从口袋里拿了一沓钱放在床头柜上，“这些钱你拿着，先把身上的伤养好。”
“你干什么？”罗浮生说着拿起罗诚的钱，一把抓住他的手塞回去，“我不能要你的钱！”
罗诚说：“你平时也没存钱的习惯，这些钱都是你赏给我的，你就拿着先用着。”
罗浮生道：“赏给你的就是你的！你都帮我租了房子，我不可能再要你的钱，拿走，听见没？！”
罗诚不太愿意，罗浮生拍了拍他的胳膊道：“我自己有办法。”
罗诚知道罗浮生的脾气，只能把钱收了起来，先走了。
罗浮生靠坐在床头，眉头紧锁，侯力要对付他，许星程也要对付他，有他俩在，以后东江他恐怕都混不下去了。他说有办法，又能有什么办法？
罗浮生叹了口气，然后就见一个小脑袋从卧室门口探进头来，小九抱着布娃娃，眨眨眼看向罗浮生。
“过来。”罗浮生冲小九招招手。
小九走进卧室，看向罗浮生头上包着的纱布，问道：“你疼吗？”
罗浮生笑了：“不疼。”
小九说：“你骗人，肯定很疼。”
罗浮生微微抿了抿嘴唇，说：“那就……有一点疼。”
小九这才仰起头说：“你把手伸出来。”
罗浮生不解，还是乖乖地将手伸出去。
小九不满：“手心向上。”
罗浮生又把手掌心向上摊开，下一刻，小九将手心放在他手上，罗浮生的掌心多了一颗水果糖。
“吃了糖就不疼了。”小九一脸认真的说。
看着一脸纯真的小女孩，罗浮生笑了，他说：“谢谢啊。”
小九没动，催促道：“你吃啊。”
罗浮生原本没想吃，见小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大有他不吃就不行的意思，只好当着小九的面把糖纸撕了，将糖塞进口中。
小九笑容灿烂：“甜不甜？”
罗浮生点点头：“甜。”
小九又问：“是不是没那么疼了？”
罗浮生：“对，没那么疼了。”
小九很开心，她抱着布娃娃踢掉鞋子爬上床，在罗浮生旁边坐下来，说：“阿丑出去买东西了，叫我照顾好你，你现在要睡了吗？”
罗浮生说：“一会儿睡。”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小九说。
“好啊。”罗浮生目光温柔地应道。
小九把布娃娃递给罗浮生：“你抱着宝宝。”
罗浮生：“……”
他一个东江罗阎王，竟然有人敢叫他抱着布娃娃睡觉？
罗浮生的脸色十分精彩。
小九：“抱着呀！”
罗浮生：“不用了吧，我睡觉不抱东西。”
小九鼓起腮帮子，不高兴地说：“你不抱宝宝我怎么给你讲故事呢？”说着硬是把娃娃塞进了罗浮生的怀里。
罗浮生只能不情不愿地抱着。
小九这才又高兴起来，给罗浮生讲起丑给她讲的猴子和大象的故事来。
*
丑回来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他手里拎着买回来的菜，还有一只已经开肠破肚清理好的鸡。
厨房在屋子外面，紧挨着他们的房子，是个挂着帘子的单独的小屋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