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叶孤城?”
“是。”
“拔剑吧。”
“为何?”
“你说为何?”
“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你竟然乘我不在时调戏我的妻子!你说我该不该杀你?”这句话说着时还伴着破空的声音。看来已经出手了。陆红尘叹了口气。这江湖上最难解释的就是误会,解释去解释来解释不清楚就只有动手。然而动手又能解决所有吗?
陆红尘又叹了一口气,是为了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这个不知道是被谁推出来当试路石的倒霉鬼就要死了。
他一动手,叶孤城必然拔剑,而叶孤城拔剑,他可不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么?陆红尘一向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他这双眼睛,不仅能打动人,也能看透人。至少能看出这个人绝不是叶孤城的对手。
但这一次陆红尘发觉自己大意了,因为他在听到叶孤城拔剑的声音的同时还听见了一阵笛音。这一个人或许不是叶孤城的对手,但倘若他有帮手呢?还是暗箭伤人的那种。这是陆红尘今天叹的第三口气。
过了许久,绿蚁才垂头丧气的回来。一回来,陆红尘仍是笑着招呼她吃点心。绿蚁看着陆红尘的笑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抓起点心往嘴里塞。
等到嘴里的第一块点心吃完,绿蚁突然停了下来,看着陆红尘“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陆红尘静静在一旁看着,没有阻止,也没有出声安慰。
等到绿蚁哭完了,陆红尘才轻柔地问,“怎么了?”
绿蚁抽泣着说,“城主,城主,他要死了——”说着又哭了起来,还越哭越大声了。
陆红尘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临近决战,这时候叶孤城突然重伤,只有一个解释,有人不想让叶孤城赢。但叶孤城那样一个剑客,要他输几乎就是在要他命。
“别哭了,我或许有办法。”他和这个小姑娘相处时间也不短了,内心是把他当自己妹妹看的,现在看到他哭得这么伤心,内心也十分不忍。
“什么办法?”绿蚁抽泣着看着他。
“我也会点医术,不如让我去看看?”
绿蚁听闻,哭得更大声了。哭得陆红尘头大,“你再哭下去你的城主可就真没救了。”
“你连自己都医不好,还,还医城主。”绿蚁边哭边说,看陆红尘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那些江湖骗子。
“每个人医术精通的方面不一样,我精通的就是毒。”陆红尘笑着说,丝毫没有被绿蚁怀疑的目光伤到自尊的感觉。
绿蚁盯着陆红尘看了半响,突然抱起陆红尘就跑,再放下来已经是在叶孤城的马车内了。陆红尘对上叶孤城的目光,无奈地笑了笑,才开口问道,“你中毒了?”
叶孤城顿了一会儿才回答,“是。”
陆红尘开心地笑了,“正好,我对毒这一块比较精通,能否让我看看?”
叶孤城笑了,随意地将手腕递出去,“我自然是相信朋友的。”他说是这样,但陆红尘却看出来了,他并不相信。
陆红尘并不在乎,他只在乎他能不能救他的朋友。他相信他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陆红尘的眉头越皱越高,脉象竟然显示——叶孤城未中任何毒!
陆红尘将手收了回来,对上叶孤城的目光,突然有点心虚,真是自己打自己的嘴,“你的毒,我无能为力。”
叶孤城坦然的点点头,似乎早有所料一般。还反过来安慰陆红尘,“唐门唐家的毒是天下的一绝。”意思就是你解不了也很正常。
陆红尘摇摇头,只要是毒让他看一下就能解,但现在他连一点点中毒的迹象都看不出来,那他就拿它没办法了。
陆红尘又被绿蚁抱了回去。叶孤城握着剑端坐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淡淡地说,“不要做多余的事”。
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只听见过不了一会儿又是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传来,一只浑身雪白的鸽子飞向湛蓝的天空。
九月十五的前一天,九月十四,晴。
两位主角还未到,已有好事者设下惊天赌局,是胜是负,是崛起还是埋没,端看此一赌。而因着几次变化的消息,已有数十人丧生在这场赌局中。毕竟,人死了,账就两清了。这场赌,还未开局,便沾了血。
京城的人急得团团转,他们迫切地希望知道那个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叶孤城真的负伤了?若消息为真,那这场决战的结果就毫无疑问了。
现在他们最希望见到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叶孤城,还有一个就是据说伤了叶孤城的蜀中唐家的大公子唐天仪。
这两人任何一人出现都能证明这消息的真假,然而,这两人都不见人影。
于是京城的豪杰只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甚至蚂蚁都要比他们好上一些。因为蚂蚁只用担心他们的命,而他们需要担心的除了他的命之外还有他们的脸面,他们的名气,他们的欲望。那些既可以成就他们也可以轻易毁掉他们的东西。
他们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比试看作是可以从中牟利的工具,现在这把工具快要了他们的命。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自那天回来后,绿蚁就没再理过陆红尘,这样,陆红尘连最后一点打发时间的乐趣都失掉了。幸好已经离京城不远。
在快进京城的时候,车队停下了。绿蚁将陆红尘从一辆马车里抱进了一辆软轿中,最后自己也跟着坐进了这顶软轿。
这顶软轿似乎是凭空出现的,不仅如此,还凭空出现了许多白衣的女子。个个美若天仙,偏生武功还不弱。
然后就是一阵浓郁的花香,软轿动了起来,抬轿的人竟是刚刚那几个白衣的女子。陆红尘透过纱帘看到,前面还有几个白衣女子,她们手捧花篮,在前面撒着鲜花铺路。刚刚那股浓郁的花香就是从花篮中传来的。
当然,陆红尘也看到了叶孤城,他走在软轿的前面,几个女子的后面。挺直的后背,洁白如雪的衣服,檀香木座的珠冠,令人非但看不出他有任何受过伤的痕迹,还威严高贵如巡视的君王,令人仰视。
陆红尘知道他这样做的原因,这几天,叶孤城的伤加重了,身上的血腥气味连绿蚁都闻得见,因此绿蚁才老是不理给了她希望又让她希望破灭的陆红尘。
这世上比陆红尘功夫高的人不多,但比绿蚁高的人那是数不胜数。更何况这次两大绝世剑客决战,江湖上有名有姓有追求的江湖人决不会错过。京城的乱象,陆红尘不看也能想出来。
作为决战的一方的叶孤城,世上顶尖的剑客,即将和世上另一个顶尖的剑客决战,他绝不允许别人看出他半分的不妥。
陆红尘只是对此行的目的地不太了解,但他想一想也明白了,能让叶孤城一进京城连休息都顾不上的事只有唐天容了。他竟还没死。他竟在京城。叶孤城竟知道。陆红尘想着想着皱起了眉。
春华楼里,京城城南城北两大势力的当家刚刚定下惊天赌约,楼里寂然无声。突然,风从窗外吹过,大家就突然嗅到了一股奇异的的花香,然后就看到六个乌发垂肩,白衣如雪的姑娘从街道的尽头走了过来。提着满蓝鲜花,从街道尽头一路撒上来,将这鲜艳的菊花,在街道上铺成了一条花毡。
一个人踩着鲜花,慢慢地走了出来。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洁白如雪,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飞仙降临人间。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叶孤城哪像受伤的样子!叶孤城竟没有受伤!已是没有疑问的结果又突生悬念。刚刚下重注赌西门吹雪赢的李燕北面如土色。
君王走入了宫廷,飞仙走入了人间,但这并不是结束。四个白衣少女跟在他身后婀娜地走了出来,她们的肩上抬着一顶软轿,行走间,纱帘被风吹起,里面人似见非见,只隐约可见是个娇俏女子的面孔。
这女子是谁?和叶孤城是什么关系?为何在这个时候将这女子带来?难道叶孤城心里也有了牵挂?同样有了牵挂的两个人谁会胜出?
一群赌徒个个转着心思,以为必赢的心生慌乱,以为必输的心生侥幸,一瞬之间,胜负两度逆转,结果仍似水中月镜中花。
花毡一路铺到了春华楼门口,又从门口一路铺到了楼梯口。叶孤城踩着花毡,一路走进了春花楼。
有人心沉了下去,有人得意地笑了。这场赌约,真真是波澜起伏!
第7章 准备
“公子——”绿蚁刚一出声,就被陆红尘压了下去。陆红尘食指竖起放在嘴边示意嘘声,绿蚁瘪了瘪嘴,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陆红尘仔细地听着楼里的动静。他现在处于一种奇妙的境地,他的丹田被废了,内力全无,但他的武功并未因此而减少。或许这样说有点矛盾,一个内力都废了的人,不就是普通人吗?普通人又哪来的武功呢?
但陆红尘却是一个无法以常理来估计的人,要不他在无悔崖下早就死了,又怎么会一睁眼来到了这莫名的世界呢?这件事情到现在他还解释不清楚,因此也无法对任何人说起。
严格地说,就是陆红尘现在虽然没有内力,但他的耳朵还是像他有内力时一样灵敏,他的眼睛还是像他有内力时一样敏锐,甚至他还能感觉到若是等他的伤势完全恢复,他的身体还是像他有内力时一样灵活,一样迅速,一样有力。更别说,他的脑子里还记得至少几百种的武功,这些武功的一招一式还清楚的印在他的脑海里,这些武功的破绽自然也在他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