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吹雪转过身来。
陆红尘带着笑容,“我有一个疑惑,能否请城主解惑?”
西门吹雪,“何事?”
“庄主为何之前未开口?”要等到最后才开口?陆红尘笑着看着西门吹雪。虽然心中已经隐隐猜到几分,但他是个绝不肯轻易吃亏的人,又怎么会让这件事情这样过去?
西门吹雪沉默了半响,这半响足够的长,长到陆红尘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然后,他开口了,这一开口却让陆红尘楞了一会儿,然后开怀大笑。
他说,“一顿上好的晚宴上出现了一只耗子岂不可惜?”一顿好宴说的是他和叶孤城的比武,那只耗子自然就是说的陆红尘了。
可是这个被骂的人却笑得很开心。因为骂他的人是西门吹雪,是这个一看上去就冷冰冰,绝不会让人把他和笑话联系起来的西门吹雪。这一局算他输了,西门吹雪,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陆红尘笑着弯下腰,将白布捡起来,再一层一层将红尘剑裹起来。每动一下他的眉头就抽动一下,但他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因为,这是他的剑。
叶孤城走了。西门吹雪也走了。各位武林豪杰按理说也应该走了。但……魏子云顺着各位武林豪杰的眼神看去,看到的是浑身是血的陆红尘。他身后的软轿和那几个白衣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消失了。也许是在叶孤城走的时候,也许更早。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绿蚁也消失了。他一个人在缠着那把剑,看起来有点孤单。他身边是来自大内的禁军,将他团团围了起来。这是在那个小太监偷偷向他传了一句话之后,他做出的吩咐。
魏子云叹了一口气,向各位武林人士走去,“各位,请吧。”
陆小凤摸了摸嘴上的胡子,往陆红尘那望了一眼,正打算走,被魏子云叫住了。“陆大侠请留步。”
刚刚毫无存在感的小太监突然向前跨了一步,“奉天承运,天子昭曰,召陆小凤即刻到南书房,其他各色人等,即刻出宫。”说完又一步退回了暗处。
“这——”司空摘星担忧地看着他。
陆小凤摸了摸胡子,对司空摘星眨了眨眼睛,做出一个安慰的表情;转眼又看向陆红尘,给他一个眼神,然后跟着小太监走了。
陆红尘看着他递过来的眼神,眼底笑意溢出。将剑撑在地上,支撑起整个身体,脚步一动,身边的禁卫就跟着围了过来。
魏子云走到他的身边,微微低头,“陆大侠,麻烦跟我走一趟。”
陆红尘洒然一笑,“请。”该来的始终要来。他也很想见一见,那个充满野心的皇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时段,是西门吹雪比较特别的一个时期,是他由神都人转换的时期。他娶了孙秀清,和他有了孩子,她们之间的感情如漆似胶,就连这个冷冰冰的剑神都有了人的样子,爱情会改变一个人。所以他会和陆红尘开玩笑。到后面,西门吹雪才为了找到自己的道离开孙秀清,整个人由人入神,真正成了一把剑。
小剧场:
西门吹雪:我要看看你能达到什么程度。
陆红尘:你看到了。
西门吹雪点头:一只逞强的耗子。
第11章 决战(完)
魏子云在前面带路。
陆红尘在后面跟着,一路上他甚至还有心情欣赏皇宫的风景,完全视身上不断溢出的血于无物。除了慢一点的脚步和不断被染红的血衣,没有人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个在承受巨大痛苦的人。
魏子云心生敬佩之意。他放慢脚步,和陆红尘并肩,趁着夜色的遮掩,悄悄递给了陆红尘一瓶伤药。这瓶伤药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大限度了。
陆红尘笑着接了过来,并毫不掩饰地给自己服了一口。他身边的禁卫都目视前方,一幅没看见的样子。陆红尘看着这一幕,愉快地笑了起来。
陆红尘被宫女引到一间放有浴桶的房间,几个小丫头正在伺候他洗浴。魏子云早已退了下去,在见到特意前来引路的宫女的时候,魏子云明显松了口气,似乎知道了什么,退下去的时候,眼里都是轻松的。
被魏子云的情绪变动弄得哭笑不得的陆红尘现在正站在温泉边,享受着几个小丫头给他褪衣。完全被染红的衣服有的已经和肉黏在了一起,在褪去衣服的一瞬间,肌肉被撕扯的声音传来,令陆红尘不禁闷哼了一声。
面前的浴桶里,是黑黄黑黄的汤水,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药味。陆红尘微微一笑,坐了进去。在坐下去的那一刻浑身上下传来的剧烈的疼痛让陆红尘皱了皱眉。扛过这阵剧烈的疼痛,接踵而来的却是浑身上下像蚂蚁啃噬的刺痛,紧接着是恍若羽毛挠过的酥痒。一阵接一阵,似乎没有断绝的时候。
但当朱翊钧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睡着的陆红尘。朱翊钧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发现陆红尘是真的睡着并非刻意装模作样的时候,笑着摇了摇头,吩咐了一下宫女,又重新走了出去。
当陆红尘“醒来”的时候已经酉时了。陆红尘醒当然不是真的醒,睡也自然不是真的睡,一切都多亏了一个和尚传给他的一门功法,让他能似睡非睡。这个功法入门的时候,那个和尚就断言说他与佛祖有缘。若不是后来发生了变故,他说不定就被和尚拐去当和尚了。陆红尘笑了,站起身来。
外面的丫头似乎听见了动静,一个丫头捧着衣服走了进来,几个丫头服侍陆红尘穿衣梳洗。当所有的一切都完成的时候,陆红尘又是那个潇洒的陆红尘了。
朱翊钧正在武英殿批改奏章。身为一个皇帝有时候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松,他们也有很多烦心的事,比如这如何都批阅不完的奏章。当然这也是应该的,一个人若是有了这天下最大的权势,最多的财富,最美的女人,若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肯做,这岂不是要惹得天怒人怨?
朱翊钧是一个很年轻的皇帝,也是一个很在乎天下人看法的皇帝,他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只会做的更多,更认真。认真到手里的奏章若是没有批阅完绝不会去干其他的事情。
陆红尘来的时候,朱翊钧正在批阅奏章,他刚刚拿起一本,还未看上个几行。因此,等他放下奏章的时候才突然发现殿中站了个人,这个人自然是陆红尘。
朱翊钧连忙站起来,急忙招呼身边的小太监去搬椅子。然后向陆红尘走去,一把扶住了他。“陆先生为何不叫我?”
陆红尘笑了,叫他?谁敢叫?谁能叫?陆红尘自然不会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把皇帝客气 的话当真,但他又不想虚与委蛇,于是他只能微笑。这个世上,微笑能代表的含义很多,有许多事情,你只需要笑一笑就能过去的,何乐而不为?
小太监搬了两把椅子,陆红尘和朱翊钧面对面坐下。似乎看出陆红尘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朱翊钧先笑道,“我今天见过陆小凤,允诺答应他一件事情。你猜他要了什么?”
哦?陆红尘扬起眉,他知道能让皇帝刻意提起的,那陆小凤一定不会要的是金银、美酒、美人、权势这样的俗物。而在他面前提起,那么说明和他有某种关系。想起陆小凤走的时候给他的那个眼神,陆红尘似乎猜到了什么,眼里露出笑意。
朱翊钧看到他的眼神,笑着叹道,“他说他想要一个朋友。”
陆红尘笑了,“他的朋友是我?”
朱翊钧摇摇头说,“他的朋友是不是你我不知道,不过得罪了皇帝还大摇大摆在浴桶里睡着的人只有一个。”
陆红尘看了朱翊钧一眼,忍不住笑了,“那你怎么回答他的?”
朱翊钧也笑,他刚刚做出来的表情做到一半就崩了,“我说,你确定只要这个朋友?千金也不换?”
“然后他说他也想要这个朋友,可惜不知道这个朋友认不认他。他让我来问问你,说如果你不认他这个朋友的话,那他就要这千金好了。”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陆小凤,朱翊钧心里感到既好笑又好玩。
“那你去告诉陆小凤,就说陆红尘的朋友千金还不够,还得再拿千金来。”陆红尘促狭地说。任谁听到都知道他是在故意给陆小凤出难题。千两的黄金是一个江湖人能轻易拿出来的吗?就算有,又有谁能如此干脆地拿出来只为了陆红尘的一句“朋友”?
朱翊钧笑了,又问了一句,“不知我可算得上先生的朋友?”
陆红尘看了他一眼,笑道,“那请陛下先拿出五千两黄金来吧。”
朱翊钧奇怪道,“为何陆小凤只要两千两黄金,而我却要五千两?”
陆红尘也奇怪地看着他,“陛下认为自己和陆小凤是一样的?”
朱翊钧愣住,然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待到笑过之后,朱翊钧站起来,面色严肃地朝着陆红尘弯腰,“请先生教我。”
陆红尘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清楚,现在和刚刚已经不一样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当今的天子,是整个王朝的主人。这个主人为了虚心下问,不惜放低身份,但也不代表当来客毫无所长的时候还能容忍这个客人在自己的房子里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