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伯光已经跪在了地上,只可惜即便如此,吞进去的药丸,也不可能吐出来。令狐冲扶着人,竟有股进退维谷之感。
好在,风清扬与宁一崇的比剑,也接近了尾声。
洞内狭小,风清扬在此隐居数十年,即便闭着眼睛也熟悉每一寸土地,可即便如此,他也无法击败对方。他知道,不输,其实已是输了。
“你们走吧。”
东方不败挑了挑眉,一副很想知道理由的模样。
“你的剑,纯挚磊落,一往无前,剑心澄明,比之当世任何一人,老夫相信你。”学剑的人,自来相信剑比人多一些。
因为人会说谎,剑却不会,剑,是一种很诚实的武器。
谭昭收了剑,俯了俯身,是拎着东方不败出去的,后面是令狐冲带着田伯光,天边有微光突破天际,四人到达后山的竹屋时,方是天光破晓。
“他怎么了?”
谭昭有些困,他打了个哈欠,随口说道。
令狐冲立刻开口说明,东方不败却嗤笑起来:“三崇兄,你嫉恶如仇,这小子花名遍布江湖,听闻岳不群曾特地下山擒杀此人,你这般维护他,你师父他知道吗?”
令狐冲一顿,竟说不出话来了。
田伯光一脸的万念俱灰,什么时候魔教教主还讲嫉恶如仇了?
田伯光不知道的是,不是东方不败开始嫉恶如仇、见义勇为,而是……另有其人。
“花名?采花贼啊!”
田伯光的求生欲终于完整地爆发出来:“我不是,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真的轻薄过她们,真的!我们只是谈心而已!”
我上一个这么说的朋友,还是楚留香呢,你知道你和人家的觉悟,相差在哪里吗?
“可她们的名声,还是被你毁了。”
田伯光听到人平平地开口。
第393章 一曲江湖梦(二十三)
田伯光并不是一个蠢人,相反他是一个聪明人。他无门无派,甚至学的轻功和刀法都无名,可他却硬生生闯出了名声,甚至武功能与华山派的大弟子令狐冲比肩,已是非常了得了。
但聪明人,往往最会犯蠢,况且他有一个致命的劣根性,那就是好色。但凡看到好看的,就走不动道了,夜闯、虏劫、一亲芳泽,他非常坦然。但他又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与江湖上一出手非死即伤的江湖人相比,他从不伤人性命。
他甚至沾沾自喜,言他只是小恶,那些杀人灭口的逍遥法外,这些所谓江湖正道却偏偏抓着他不放,岂非没有道理。
很有一番自己的歪道理。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新鲜的说法啊!”谭昭是真的有点困了,一场高集中的比剑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底子近乎掏空没得治。于是他又打了个哈欠,“倘若你是被采花的姑娘,你一定不会这么说了。”
田伯光哑了哑口,最后也没敢反驳。反正他如今已是粘板上的肉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早知道上华山会这么惨,他宁可死在不戒和尚的手里。
“令狐公子,再过一会儿灵儿就要过来了。”
这就是催令狐冲离开了,可是田伯光是为了他上华山才变成这样的,若他就此离去,那和江湖蚁辈有何区别。
田伯光却开口:“令狐冲,你走吧,若你觉得对不起我,便上恒山一趟。”
谭昭:“……”这都什么逻辑鬼才?
懒得理你们,他站起来摆了摆手,跑里头补觉去了。这一整夜惊心动魄的,他怕还没作死,就自己直接猝死了。
系统:呵呵!你也知道啊。
宁一崇离开后,屋内立刻剑拔弩张起来,当然这实在情有可原,便是武当的冲虚道长和少林的方证大师在场,也会如此。
倒是给人造成这种压力的某教主,并没有这种自知之明:“不用这般看着本座,本座要杀人,即便你们看三百遍,也是无用的。”
令狐冲紧了紧手中的剑,却并没有出鞘:“你来华山,究竟有什么目的?”
“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东方不败低低的笑声怎么都抑制不住,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一样:“你们华山,如今还有什么值得本座费尽心思来的?”
“你——”
“请吧,外头的脚步声,可不远了。”
令狐冲看了一眼田伯光,田伯光点了点头,他才从竹屋后面绕着走,他从小在华山长大,自然知道怎么走最安全隐秘。
东方不败又是一挥手,田伯光顿时晕了过来,他提着人,转瞬就消失在了房间里。岳灵珊提着早膳过来,敲了敲门见没人开门,便熟门熟路地推就去,将食盒放下,才捻手捻脚地离开。
等到谭昭再次醒来,已是日上当空,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得,鼻塞了。
系统: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啊!让你装X!
趁着感冒还没扩散,谭昭熟络地丢了一颗药下肚,这才换了身衣服起来吃饭。推门出去,就看到那采花贼一脸无助地望着他。
“他呢?”
田伯光摇了摇头。
谭昭本来也没觉得对方会知道,借阿曜的内力给饭菜热了一下,谭昭开始当着人面吃饭。他这具身体实在不好,吃饭慢得跟老大爷似的。
看得田伯光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活活憋死。
“你想说话?”
谭昭说完,凌空一个点射,田伯光发现自己身上的穴道……解开了。
高手啊!
“大侠,大侠,我知道错了。”
“错哪儿了?”
田伯光一脸地忍痛:“我不该轻薄漂亮小姐姐,我……”又被点上了!
“突然不想听了,有点影响胃口。”谭昭吃了一口脆笋,如是说道。
田伯光听了想咬人,然而他还发不出咬人的声音。
半个时辰后,谭昭终于放下了筷子,也终于又一次解开了此人的穴道:“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句,你若是答得好,我便放你下山,否则我便将你交给华山派,明白吗?”
哦对啊!田伯光终于回味过来,这人和魔教教主怎么在华山派啊,看着……怎么像是有旧一般?
“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聪明人。”
田伯光立刻就什么都不敢想了。
“你叫什么?”
“田伯光。”
“伯光,名字倒是不错,只可惜人不怎么样。”
田伯光忍了。
“上华山做什么?”
“被人威胁来请令狐冲救命。”
“他能救你?”
“能。”
谭昭施施然开口:“但我觉得不能。”
田伯光:放开我!我想砍了他!
他本也不是隐忍的性子,忍耐到现在,已经忍无可忍了:“不能就不能,我万里独行田伯光,怕你就是软蛋!”
“东方对你做了什么,竟能让你忍到如今?”
田伯光眼神一惊恐,他也是三教九流混过来的,眼前这位高手一看就是正派人,相比此人,他更怕东方不败。当然,这江湖上谁都怕东方不败,所以他并不感到羞耻。
“三尸脑神丸。”
哇喔,谭昭吹了个口哨:“这名字,一听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随后他一伸手,摸上田伯光的命脉,田伯光的鼻子特别好,在这个江湖上,他的鼻子称第二,便没有敢称第一。俯一接近,他就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味。
这是……
“有点意思。”
药味很快远离,田伯光的眼睛闪了闪,恢复沉寂。
像是西域、苗疆的之类的手段,这日月神教……不会是明教吧?可这也不对啊,他好像没听到什么乾坤大挪移的传闻。
谭昭伸手一拍,田伯光觉得身上一松,整个人往前栽去,他下意识地往前一跨,竟是已经能动了。
“你走吧。”
“你不杀我?”
“我从不杀人。”
东方不败踏着霞光回来,柔和的夕阳照进去,一半洒在地上,一半洒在人半张脸上,竟让他有种难得的平静之感。
他环顾四望,挑了挑眉:“你不应该来华山。”
“那我应该去哪里?”吃了药,总让人昏昏沉沉的,晒着太阳听日落,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少林寺。”
“那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
“难道不是?少林寺的和尚,都没你这么任慈,这人,说放就放了。”
谭昭觉得必须为自己辩解两句:“你都给人喂三尸脑神丸了,生活在恐惧之中,岂非更加可怕。”
不,绝对不止,东方不败啧了一声,将提着的烧鸡放下。
“哇塞,今天的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升起来的吗?”谭昭夸张地哇了一声,外头监视的头刚回来,便问道:“刚才可出了事?”
“不是,他一直都在屋中,似乎还生了病。”
“好。”
另一头,岳不群看完属下禀报的内容,眼神里是满满的黑云,没想到平日里甚是听话的大弟子竟然在被罚期间背着他离开思过崖去了竹屋,简直岂有此理!
他养育教导他十数年,竟养出了一头白眼狼!惯爱惹是生非,不思教诲,如今竟敢忤逆师命,此等资质,如何能接任华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