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一顿互相伤害,谭昭开心了,郭嘉……又睡了过去。
等郭嘉再次醒来,他感觉整个人前所未有地轻松。
身上盖的棉被也不阴冷,他轻轻嗅了嗅还有股药香味,外头的阳光透进来,他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又懒散地像是没骨头一样又躺了回去。
哎呀呀,在家就是好,他家阿琛果然越来越体贴了。
“哎哟,郭先生您终于醒了……”这是隔壁的李婆婆,如果不是谭昭实在不会做饭,他也不会请人过来,她嘴巴碎,什么话都往外说,很快郭嘉就知道他离开后,郭琛生了病差点没了的事情。
他一下就从榻上坐了起来,随手披上一件外衣就奔了出去,见到弟弟在院中提水,才道:“身体可是大好了?怎么都不告诉兄长,既是……”
谭昭觉得这位兄长怕不是有毒,这性子简直比他还要懒还要无赖,他都没这么苟过:“已是大好了,倒是兄长还未大好,怎这般跑出来了?”
郭嘉一下就笑了,他生得好,身形又很是清瘦,披着外衣有股读书人没有的狂放气质:“小管家公,竟敢管起兄长的事情来了,还早着呢!等你长到我肩膀再说!”
……这种兄长,郭琛你真的不想丢出去换个新的吗?
谭昭心累地坐在饭桌上,吃着……清水焯苋菜和腌渍萝卜,手里是一小碗小米粥。这萝卜这会儿叫蔓菁,现在盐价高,腌渍蔬菜还是少见,这点儿萝卜还是他鼓捣出来的。
唔,他口述,隔壁李婆婆做的。
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培养个厨子?
“兄长,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
谭昭觉得这个郭嘉一定不是史书上那个“郭嘉不死,卧龙不出”的那个郭嘉,性子恶劣,为人懒散任性,还逃避各种养生方式,明知道自己身体差,还不停喝酒。
郭嘉托着腮,哎叹了一声:“真的不能……”
谭昭冷漠脸:“不能。”
哎,没有美酒相伴,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哦,郭嘉觉得蛮好吃的蔓菁吃着都没味了,他整个人懒在榻上,拨弄着面前的棋子,忽然外头传来了马车的声音。
他一下坐了起来,疾步跑了几下,便瞧见门口好友戏志才同弟弟说话的场景。
“我说郭奉孝,多日不见,你竟又活回去了,啧~”
这话郭嘉就不爱听了,他就倚在廊柱上,幽幽地开口:“阿琛,关门关门,你认错人了,这不是兄长的朋友。”
“……”这也是真够塑料朋友的了。
谭昭觉得心累,曾几何时啊,不行,他要发家致富过上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所以首先,还是得先找个厨子。
第318章 惯看秋月春风(二)
戏志才比郭嘉年长六岁,现在已经二十有七,如今男子续须成风,世家子弟更是如此,戏志才早早续了须,看着说三十多谭昭也信。
不过大概真是孽缘,这位戏先生……身体也十分不好,然后也同样酷爱喝酒。
“阿琛,怎么是茶啊!”郭嘉一闻,兴致就缺缺,还以为朋友来了,阿琛会拿好酒出来呢,白期待一场了。
谭昭心想就你这小破身体,还喝酒呢,他半指头下去就够呛了,这茶还是他专门去后山采了药炒制的药茶,回味苦中带着甘甜,其实不差,但奈何嘉某人一腔明月向美酒,自然不甚满意。
要谭昭说,这都是惯的,时下也有茶,且只在世家之间流传,托郭嘉有很多世家好朋友的福,前几日谭昭喝到了这个时代的茶,那滋味,咸咸甜甜竟然还带着花椒的辛辣,简直比他做的饭还要黑暗料理。
戏志才却是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一嗅,乐了:“那可不巧,我这是酒呢!”语气,怎么听怎么欠揍。
他一说完,还品了品,一瞬眼睛就亮了,他和郭嘉为什么感情这么好,一是真的性情相投,二还不是大家都嗜酒如命嘛,这酒……滋味妙啊!
“好酒!好酒!好酒啊!”
他一连赞了三遍,整个人眉飞色舞的,勾得旁边郭嘉那酒虫啊,呜呜泱泱地往外冒,两人本就是好友,趁着好友不注意,立刻上手抢过来就喝下,甘甜绵密,酒香扑鼻,好酒!真是好酒!
谭昭就坐在廊下目睹了两个塑料好友为一口酒撕逼的全过程,真的文人一张嘴,能把你说得晕过去,更何况还是两个顶级文人干嘴仗……谭昭忽然觉得自己可能是个半文盲了。
“阿琛,你有这般好酒竟不拿出来!你好狠的心啊!”
提问:有一个戏精且作又爱苟会做戏的兄长,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谭昭觉得简直太糟心了,让早起从不早起,让喝药每次都要智斗三百回合,让运动练功……别提,真的别提:)。
不过这会儿,他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呢。
“这可不怪弟弟,兄长身体欠佳,怎好贪杯多饮?”
郭嘉显然自成一派理论:“阿琛你有所不知,兄长这身体有了酒才能好起来,却说这般好酒冷落窖藏,岂非寂寞!”
……那可真是把你牛逼坏了,你都能知道酒寂寞不寂寞了,谁知道谭昭还未开口,后头的戏志才也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无比赞同了。
谭昭:……真该介绍李二给你们认识。
“也不是不行,若兄长勤加锻炼,每次早起早睡,这酒每日也不是不能喝。”然后谭昭就开始陈述这酒如何酿制,如何选料,若饮得多了,怕就要断上好几日才能接着喝。
郭嘉:……
郭嘉转头就望向了戏志才,一副朋友你怎么还没走是要我请你走的模样。
戏志才:……
最终戏志才还是吃了饭,摸了壶酒才走的。他走时,天已经快黑了,如今不比和平盛世,入了夜查得严,不便留客的。
晚间,兄弟俩用完夕食坐在廊下,中间是一副棋局,却还没有落子。
院子里种了一颗老杏树,这会儿叶子已经快落光了,再过不久就要入冬了。前些日子黄巾军之所以突然而来,估计也是粮草不够过冬的原因。
“兄长可是羡慕戏先生?”
郭嘉闻言摇了摇头:“并不,此时尚未到用我之时,我去与不去,并无太大差别。”
要说当今天下大势,洛阳烈火烹油,曹孟德野心手段不缺,如今却仍欠点儿火候,那袁本初是有实力,只可惜人的谋算也就那样,他算来算去,除了在家养气,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想到这里,他心情也好了许多,秉承着做兄弟就要互相伤害的原则,郭嘉想起了弟弟的教育问题:“你那先生举家搬迁走了,从明日开始,我来教你读书吧。”
谭昭、谭昭是拒绝的,一来他对入仕没什么想法,二来他对读书实在也没什么想法,便拒绝道:“兄长身体不好,怎能如此操劳,弟弟已识字,自学也是可以的,若有不懂,再问兄长便是。”
郭嘉听罢,便皱起了眉头,他这弟弟确实聪慧,可怎么听着没什么大志向啊:“阿琛明年就一十六岁了,可对未来有什么想法?”
那是挺有想法的,谭昭这么多世界以来,唯一一次这么有想法过:“有的。”
还真有,郭嘉来了兴致,索性把中间的棋盘推开,自个儿挪了过去:“什么想法?”
谭昭就说了,首先要请个心思灵活的厨子,不仅能创新还能接受超强教育的,还要找一处好地方买些田地,找一个极会种田的,还要找个侍弄药材的,唔,最好还能找个会搞建筑的,会做衣服的,会……
“阿琛啊,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傻了,没事,兄长疼你!”
谭昭一指头将人推远:“兄长,你正经一点。”
郭嘉果然正经了许多:“阿琛,你不用为了兄长迁就这么多,兄长的身体自己知道,不用你特意学医特意想这么多的。”
不,你误会了,他都是为了自己,好吧,药材是为了小郭琛的心愿。
“没有,兄长你不会以为我也想读书替人当谋士吧?”
小郭琛确实十分崇拜郭嘉,年少时自然以兄长为目标,也说过要像兄长一样云云,但小孩子不定性,反正……反正他不干。
郭嘉一楞:“难道不是吗?”
“?!”
郭嘉突然觉得他们兄弟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他也正经了不少:“既是如此,那阿琛为什么要替农户出主意过冬?还教他们与人交易的?”
黄巾军刚过,就跟蝗虫过境一样,阳翟的百姓虽然也有做两手准备,但到底有人准备不及,这冬日越来越近,如果什么都不做,这些人绝对是要没命的。他既然看到了,也有这个能力帮人,也不难,能帮就帮了。
郭嘉很快就懂了,他弟弟是赤子之心,根本没想着经营名声好让明主看到他,他没想到他弟弟……竟然这么容易满足?!
他心里有些欣慰,然而:“那也不行,读书还是要读的。”
然后,郭宅每天都上演着“兄弟阋墙”的戏码。
这一日,天气尤好,今天刚好是十五,如今城中的坊市谭昭已极为熟悉,他为了锻炼医术,也无可无不可地在坊市一角摆了个摊,他也不求着别人来求医,偏偏因为他替农户出了主意赚了钱,人都相信他,有了病还跑来照顾他的生意,搞得他忙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