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没有用它！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能记得？不用你去弄清楚黑魔王对他的食死徒说什么！那是我的工作！”斯内普咆哮道，“黑魔头现在已经察觉你能感知他的思想和感觉。他还推断出这种情况是可以反过来的！他已想到他或许能感知你的思想和感觉——”
“你怎么知道的？”哈利打断他。这下他意识到斯内普为什么生气了。
“我知道就够了！”斯内普猛地站了起来，他的身高携同黑暗压迫着哈利，威胁性地把脸凑近他的耳朵。
“或许你喜欢和他大脑相连，波特？或许它们让你觉得自己很特殊，很重要？”他轻柔地说，“你以为只有你能拯救世界？无论重来多少次，你还是那么自大、鲁莽，你——”
一种奇怪的热度自下而上席卷哈利的全身。他慌忙退后一步：“我没有！我平时都在封闭大脑，只是我知道韦斯莱先生就是那几天被咬，所以才——”他停顿了一下，“这就是你第一个星期没来找我的原因？伏地魔召唤你？他对你做了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波特！”——哈利愤怒地想着这段时间究竟有多少个人说了不关他的事，“我说了叫你不要做些多余的事试图改变历史！我猜你从没听说过一个词叫蝴蝶效应——你正在用你那空空如也的小脑袋把我们所有人都陷入被动！”
被动。哈利想。被动，勉强应对，无路可走，行差踏错，输掉战争——他盯着斯内普的脸，这次退后的轮到了斯内普。
他似乎从来没好好看过斯内普。这个男人在他生命里占据了太多年，从恐惧、厌恶乃至痛恨，一直到后来的好奇和依赖，他正面和负面的感情大都着落在他身上。男人也是注视着他的，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尽管厌恶，却一直在默默地引导着他，守护着他逐渐长大。
同样这么做了的还有其他许多人。他们用生命为他砌出台阶，但他没有回报任何一个。他任性了，他跑了。即使留下，他也无法保证最终的胜利，因为他不够聪明，不够勇敢，在最后的战役开始时，他让至少两个魂器仍在主魂身边。
“非常抱歉，先生。”哈利沉默半晌，语气平静地说，“我只是想要一个——想要一个大家都平安地活下去的世界，在我发现自己的无能之后，或许应该早一点跟邓布利多教授坦白所有的事。回到这里之后，我重新看见了西里斯，莱姆斯，重新看见了你，和你们再次相处了不敢想象的那么久，我偷来的时间够多了。不该再奢求了。”
斯内普那双阴郁的黑眼睛瞪着哈利。哈利摇摇头。
“现在让一切都开始转动吧。”
“站住！”哈利向门走去的时候，斯内普咬牙切齿地从身后叫住了他，他那柔滑而充满压迫的嗓音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耳语，“你的个人英雄主义已经迷惑了你所有的感官。现在站住，这堂课还剩下一半，我希望你能在剩下的时间里学点东西。”
“学东西？”哈利心不在焉地说，他已经两天没有见到邓布利多了，不知他是否还在学校里，“你想要教给我什么？”
“决斗，波特！这是你今天在这里的目的！”
“抱歉，先生，我今天得去干点别的事。”哈利平静地回答，他看着斯内普，意识到自己真的下定了决心，“我的确很想学好决斗，尽量减少食死徒的数量，但你说对了，战斗只是我个人的愿望，而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对大计划来说很危险。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它很明确。在找到所有魂器直到最终决斗之前，我什么都不准备做了。我不可以做——只要你们都能活下来……”
“波特！”斯内普第三次大声咆哮，“我叫你站住！”
“我说了我今天不想学！”哈利拎起书包固执地拒绝道，斯内普的态度让他非常想故意和他唱唱反调，“对，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但至少我今天只耽误了你半小时，以后邓布利多教授可能会把我关起来，或者怎么都好，我不会反抗的，我会确保自己被伏地魔亲手杀死而不是被其他人！等你们找到所有的魂器，布好一个万无一失的局把伏地魔引到包围圈中——一个月，两个月？就再也不需要我了！我已经五年级了！我现在必须去找邓布利多教授！我得尽快开始！”
斯内普把魔杖塞回自己的口袋里，向着哈利大步走过来。看他可怕地闪着光的眼睛，哈利几乎以为他真的要被这暴怒的男人拧断脖子了。斯内普抓住他的肩膀，猛地把他往后一推。哈利踉跄几步，跌回办公室中央，他的腰撞在办公桌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我已经受够了！叫人讨厌的男孩，自说自话，从来听不进别人说什么——”斯内普上前一步一把抓起哈利的领子，几乎把哈利提得双脚离地，“我让你不要试图改变任何事，让你现在按计划，老老实实地学决斗！尽管我一点也不愿意教你！”
“可是我最后总是要死！不如现在就尽快开始找魂器！”哈利努力用脚尖够着地面，大声反驳，“我的计划哪里不可行？只要我在一切开始之前找到魂器然后去死，你们就都能活下来！”
“用自己的小命换取更多，高尚，波特！但你永远都自大地不肯明白——即使我们不是伟大的救世之星，也有些东西是值得为之去死的！如果这是按照原本的路线行进必然会出现的结果，那么我只能表示很遗憾！”斯内普嘶嘶地说，“现在，波特，你要不要学决斗？如果你不学，那你——”
“我不想让你死！你为什么不能正视这一切，拿出点勇气来改变呢？”哈利大叫，双手去掰斯内普铁钳一样的右手，“你不跟我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好，那你就别去！你永远都不要说！但你不能阻止我不让你死！”
“我以为暑假我们已经讨论过类似的问题了！我不需要你顽固地施舍我个人福祉！波特——”
“够了！别这么叫我！”哈利掰不开斯内普的手，开始使劲地摇晃自己的身体试图脱离，这下他终于真的生气了，“要不然就叫我哈利，要不然就别命令我！我活不到二十一岁，我一辈子放不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你不能再叫我波特！”
“重点！波特！！”斯内普怒吼，“清空你那歇斯底里的绝望的小脑袋！你需要练习，练习！而不是为一些无意义的事在这里大吼大叫！”
“我没有绝望，这是我的计划！我只是想更早说出这些好尽快防范，至少不要在阴沟里翻船！你当然可以不赞同，你可以讨论，可以反驳，但我以为我们共享着秘密，彼此能稍微友善点！你叫过我哈利！西弗勒斯——如果你不好好跟我说话，你就别想阻止我——”
“我至少还是你的老师，波特！我不记得我允许过你称呼我的教名！格兰芬多扣十分！”斯内普猛地举高手臂，现在哈利完全离开了地面，“不要偏离话题！我认为我正在要求你练习决斗！”
“不！我要回应！现在这就是我的话题！我要求继续这个话题！”哈利大声怒吼，“我承认有时候我有点冲动——但我想保护你，为你一直在保护我！我要你承认，我要你的回应！如果你不回应，你就再也没办法说服我了！”
“没有回应，波特！你这任性的小子，我不会回应你的妄想！”
斯内普每说半句话就猛烈地摇晃一下悬在空中的哈利，哈利感到自己在他的手里像是一只被捏住脖子的小鸡崽。他被斯内普摇晃得头晕眼花，但他努力地继续掰那只力气奇大无比的手，并且怒视着正在大发雷霆的男人。
“每次涉及到这个问题，你就会比我还激动！你就不可以坦诚一点吗！”
“这就是我的坦诚，照你的希望！你还想听到什么？赞同你，怜悯所有人，跟从你拯救一切的天性，和邓布利多商量怎么把你关起来，改变一切，用你的小命换取所有人都在战争结束时完好无损？你以为一切都会如你所想般发展吗？幼稚！波特！那是战争！”斯内普咆哮。
“我说的不是这个——”
斯内普突然松开手把哈利扔在地上，打断了哈利的话。他往后退了一步，抱起双臂，似乎找回了些理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哈利。烛台上短短的蜡烛在他的背后燃烧，他的脸被挡上了浓重的阴影。
“但我要告诉你这个。每改变一个微小的细节，事态就可能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你有可能输给黑魔王，可我们要的是胜利！如果你制定新计划，一切都要重新摸索，你没有了优势，胜利就可能难上百倍不止！你认为我会感情过剩到去干涉别人的死活？为了救战争中注定的死难者，为了救我自己，由着你发疯？有很多东西比死亡更糟糕，波特！”
又来了，哈利愤怒地想。斯内普说了和邓布利多同样的话，但他们话语的意义完全不一样。他毫不怀疑斯内普这句话的意思是活着或者输掉这场战争，随便哪一个都比死亡糟糕一百倍。他早该知道这男人不会妥协。他永远不会忘记这是个多么好胜的男人，他毫无求生欲，但只要做了，他就绝不会让自己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