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何处开始呢?”她要讲的似乎是个漫长的故事,“就从我和大天狗大人的相遇开始吧。”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我曾经有一位alpha伴侣,我们彼此相爱,感情融洽。”妖狐觉得她的笑似乎有些伤感,“三年前我们计划在那次发情期正式标记。”她低下了头,痛苦变得格外明显,“但没等到我的发情期到来,他就去世了。而我因为之前的计划停用了长期服用的抑制剂,反弹太过明显,最强效的抑制剂也无法抑制我那次的发情期。”
现在的抑制剂已经而已长期服用而不伤害到人体,而副作用则是停用之后的第一次发情期会格外的激烈和漫长,一般来说会由常见的三到五天延长到七天甚至更久。一个刚失去alpha就要面对这样的发情期的omega,妖狐不难想象到樱花妖当时的处境是多么艰难。
“我不想让任何人标记我,甚至不想和任何人发生肉体关系。我去买了可以独自度过发情期的器材。但是我没有想到失去alpha诱导我的发情期发生了变化,就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进入了发情期。”
一个落单的突然陷入发情期的omega。妖狐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水喝了一口。
樱花妖的视线又回到了大天狗的身上,充满了感激,“多亏大天狗大人救下了我,带我回他家躲避又临时标记我帮我度过一劫。”
妖狐水中的水杯猛烈地摇晃了一下,杯子差点掉到了地上,“抱歉。”
在离开后的这三年里,他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这竟然是个误会。妖狐低下了头不让樱花妖看到他的表情。他一直以为大天狗背叛了他,而重逢后大天狗和樱花妖之间的相处似乎也坐实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竟然是个误会!
如果,如果三年前自己没有误会的话,妖狐想着露出了苦笑。即使没有误会,他们大概也还是会分开。现在想来,当时两人之间的分歧和差异就已经露出了端倪。妖狐看向大天狗的表情变得复杂,厚重的内疚吞噬了他。
他怀抱着被恋人背叛了的决绝立刻选择了新身份去调查山吹计划,一走就是三年,即使决定放下,也一直觉得自己属于被害者的一方,过得问心无愧。那大天狗,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这三年的呢?自己轻松潇洒地换了新身份。对于大天狗而言,却是和伴侣的生离死别,而且......一直到今天,他依旧与真相隔绝不惜一切地去寻找着那杀死他伴侣的凶手。在自己冷漠地重新开始的时候,他又是怀着怎样悲痛的心情在追查着凶手呢。妖狐不敢想。
大天狗的手机就放在病床旁的小柜上,刚才输入的六位密码,是他们在一起的日期。
大天狗从未忘却,从未离开,也从未前进。
自私的是他妖狐。
“妖狐?”
他还没听到最关键的部分。
“他的病是怎么回事?”妖狐主动问道。
“他第一次病发,是在得知那位妖狐先生意外身亡的那天。之后他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限入了疯狂的状态,如同......如同失去了omega的alpha。包括我在内的医生们找不到原因只能束手无策,直到一年前他突然地好了起来。”
樱花妖的描述很简短,妖狐却知道大天狗的痛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他刚刚亲眼见到了大天狗病发时的模样,在整整两年的时间里,大天狗一直在遭受这样痛苦的折磨。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妖狐觉得很无力,他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如果,如果他当时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爱人,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哪怕他们之后真的分手了,大天狗也无需面对那么突然的打击,那么痛苦的煎熬。
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相信自己闻到的擦肩而过的气息,而不是十八年间建立起来的情感和信任。
是因为他,大天狗现在才会躺在这里,面色苍白。
是因为他,大天狗才会追查那枚指纹长达三年。
“可是他现在?”妖狐不解。
“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在遇到你之后,困扰大天狗大人的头疼,又出现了。”樱花妖的语气焦急而担心,“我很怕他会再度陷入那种疯狂的状态。”
妖狐不知道樱花妖是何时离开的。而大天狗依旧紧握着他的手,指针指过五点。从黑夜回到了白昼。妖狐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整整六七个小时,身体都有些发麻,却全然不知。
他很庆幸有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可以让他理清自己现在的情感。就在刚才,在得知真相的一瞬间强烈的悔意使他有了立刻向大天狗坦白一切的冲动。
他不知道大天狗得知自己的隐瞒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是失而复得的欣喜又或是被隐瞒背叛后的愤怒。他不怕大天狗向自己宣泄那些愤怒的感情,他罪有应得。可是然后呢?然后他们要怎么办?在那震惊,欣喜与愤怒平复之后,就此重归于好,任由这些事变成埋在他们之间的结。他没有信心就这样继续和大天狗在一起。今后他只能一直以现在的身份生活,再也无法变回那个妖狐,他们可能一年只能见几次面,甚至更少。即便将这三年的时间通通抹去,他们重新站到三年前的起点上,也只会越走越远。他更无法放下自己的理想和工作,他不知道和大天狗之间的关系会对眼前的案件产生怎样的影响。
最关键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爱着大天狗。
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回报大天狗的感情。他可以勇往直前地面对未知的危险整日徘徊在生死边缘,却不敢面对坦白之后可能带来的失去。或许让他们彼此活在对方记忆中相爱的时光,会是更好的选择。
妖狐看着沉睡中的大天狗,下定了决心。
他会告诉他真相,但不是现在。
但从今日起,他不会再刻意的疏远和克制自己的感情。
大天狗知道自己睡了很久,久到他做了一个漫长而美妙的梦。这个梦始于一个突然而旖旎的吻,那双唇的触感太过熟悉,哪怕看不见他也知道自己是在和妖狐接吻。只不过那个吻实在是太过短暂,但那熟悉的温度却再没消失过。
“妖狐......”不自觉地呼唤出那个名字。
“嗯?”得到了回应。
大天狗唇角微弯,这个梦太过美好,他不愿醒来。
有的时候光亮带来的反而是黑暗中没有的现实和悲哀。视线变得清晰,坐在自己身边握着自己手的确实是妖狐,却不是自己的妖狐。
“抱歉。”大天狗说道,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松开了自己的手,“我以为你是......总之很抱歉。”
妖狐慢慢将自己的手收回。在大天狗看不到的地方握成了拳。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暂时隐瞒,可大天狗的这句话太过犯规。
“其实我.....”
“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妖狐抓了抓有些乱了的头发掩饰自己的不安,“病人先说。”
“你在这里守了一夜?”他似乎有些惊讶。
妖狐点点头,“我挣不开你的手。”
“抱歉。”大天狗说道。
这是今天的第三个抱歉,妖狐很不安,明明说抱歉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你刚才要说什么?”
“我...”有些话堆到了嗓子口却就是一个字都出不去,也无法再吞下去,卡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叫人为难,“我该回去了。”
大天狗点点头,“有新消息记得通知我。”
妖狐也点了点头,“你好好养病。”然后落荒而逃。自己真是个自私的混蛋啊。
在便利店买早餐的时候没有再买难喝的咖啡而是拿了一包烟。三两口吃掉饭团,才发现很少戒烟的自己身上根本没有打火机,随手将烟和垃圾袋一起扔进了垃圾桶。看着眼前警察本部的大门,妖狐深吸一口气。他是个警察,现在他的面前摆着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案。他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影响到对案情的判断。勉强整理好脑子里复杂的思绪和情感,妖狐才迈开长腿,进了大门。
“你昨晚去哪儿了?”一进办公室就受到了姑获鸟的质问,“我打你手机也关机,家里也没人。你再不出现我们就要报警了。”后半句就是开玩笑了。
妖狐看着略显凌乱的办公室和众人眼底的青黑,很明显在他陪伴着大天狗的时候,大家都在为案情而熬夜。
“对不起,昨晚在医院陪朋友,手机没电了。”妖狐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将不知什么时候没电的手机充上电,整整五十几个未接。
“朋友?”食发鬼正捧着咖啡休息,听到妖狐的话来了兴趣,“什么朋友要陪一整夜啊?”
妖狐只是笑笑。
“有什么进展吗?”妖狐问。
萤草看上去很兴奋地说,“我和助手昨天又重新对镰鼬进行了解剖,发现了一个之前被我们忽视了的细节,进一步缩小了死亡时间的范围。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山童的死亡时间是在镰鼬之前。”妖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明明也是一整夜没睡却比谁都有精神,就差没把快来表扬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不过这确实是个很有用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