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两人,似在邀功,“挚友,我找到了。”
灯牌的下方写着营业时间晚九点至凌晨五点。此时明显不属于营业时间的范围,吧台还泡着等待清洗的酒杯。除了他们三个人再没有别人。酒吞童子直接走到了吧台里面随便抓了一瓶酒就往嘴里灌,虽然是不喜欢的洋酒也聊胜于无。
异变突生,几滴黑色的液体不知从何射了过来,哪怕酒吞反应极快地侧身躲避,仍被其中的一滴擦伤了脸颊,隐隐的有灼伤感。回过头看时,才发现茨木正抓着一只对于写字而言过于粗大的毛笔,紫黑色的手套似乎和他的皮肤彻底地融为了一体。
穿着紫色上衣,双眼被白纱遮住的男子站在妖狐的对面,握着笔的另一端,表情严肃。
“这就是你们地府的待客之道?”抵在那男子脖颈之后的是终于派上用场的叉子。
“七代目,好久不见。”高跟鞋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穿着性感衣裙的女性alpha从楼上走下,原本准备互相伤害的三个人立刻分了开来。
茨木看着那个以速度称霸的女性alpha杀手——阎魔。
“不挡在omega身前的alpha也是很少见啊。”他说。原本收回了的笔又接近了他的身体,然后形成僵持之势,被轻看了的判官一张时刻保持着严肃的脸不满地看着他。
连移动的影子都未捕捉到,再看清的时候,阎魔和判官已经坐到了吧台旁的椅子上,阎魔修长的双腿从裙子下露出,整个人都坐在了判官的身上。
“虽然现在不是营业时间,不过看在是熟人的份上,我可以破例现在和你们谈生意。”
“这条信息是你发的吧。”夜叉拿出手机递给阎魔。
“你真的知道是谁杀死了红叶?”酒吞终于开了口,他单手撑在吧台之上,另一只手已经换了一瓶酒,此刻重重地将酒瓶放到吧台之上发出了巨大的声音。判官看着被划花了的水晶台面,想着一定要多宰他们一些。
阎魔的手环住了判官的下巴,不急不慢地说,“我不知道。”显然这不是完整的答案,“但有人知道。”
她拿出了一个U盘。
单是看到这个U盘,酒吞就已经睁大了双眼。他认识U盘上面用刀刻出的痕迹,那是红叶的标志。酒吞伸手就要去拿那个U盘。阎魔的速度自然比他更快,在他还未触及之时就已经把U盘收了回去。
用那瓶被酒吞放在台面上的酒中的液体写出一个数字,“这是报酬。”
酒吞看了看夜叉,夜叉老老实实地拿出手机,很快判官就收到了转账。那U盘才被扔到了酒吞的手里。
“这U盘你从哪儿得到的?”茨木问。
“秘密。”红唇轻启,阎魔说,“不过那个人有句话让我带给你,谢谢妖王组带回了他的故人,让他得以亲手解决背叛者。”
酒吞握紧了U盘。
“黑夜山。”茨木吐出了一个名字。
妖狐本以为他至少要在东京呆两三周才能有正当的理由调往京都,没想到八百比丘尼和晴明比他想象中的动作更快,他回到东京的第一天下午就接到了正式的调令,令他在一周之后调往京都,接任一课的课长。这么看来,他们的形势倒也不像之前博雅所说的那样糟糕。只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源家在暗中也做了一些手脚分走了安倍家族大部分的精力。
妖狐照例在时针刚跳到九就接到了大天狗的电话。不过是一个全新的号码。他满心忐忑地听着大天狗和平时一样的声音,“我之后就用这个号码了。”
“你怎么突然换了一个号码?”妖狐不解地问,大天狗之前的号码已经用了许多年,突然换号码必然是件麻烦的事。
“博雅要我之前的号码有用。”大天狗说,“而且他说让你最好也换一个。”
大天狗中午还是用的原来的号码,妖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更换的号码,不知道他是否接到了那个医生的电话。
“我...”妖狐说。
在他看不到的另一侧,大天狗坐在宽大的床上,床上是新换的寝具,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里是他和妖狐几天前拍下的那张合照。拳头紧握,他在等待妖狐接下来的话。
然而接下几秒只是空白无声的沉默。他听见妖狐似乎叹了口气,浅浅的气声再通过电话变得难以捕捉。
妖狐的声音变得欢快,“我今天拿到调令了,下周就可以回京都。”
大天狗握紧了的拳头松开将平整的床单抓出皱痕,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温柔,“那很好啊,要我去接你吗?”
“那倒不用,”妖狐似乎在喝水,大天狗听到了吞咽的声音,“我还没收拾东西,应该不多,多的话我直接找搬家公司好了。”
“还是我去接你吧。”
“真的不用。”衣服摩擦的声音,应该是妖狐在将外套脱下。
一瞬间,无数昨夜幻想滚烫的旖旎的画面从头脑中滑过,又变得冰凉。
妖狐的声音似是有些迟疑,“不过,如果你这几天有空的话,可以来东京。”
他没有说让大天狗来东京干什么,但他知道大天狗应该不会拒绝。
然而大天狗很快地拒绝了他,“妖王组的七代目回来了,我走不开。”
妖狐的声音显得很失落,“啊?那好吧。”随即又打起精神,“那我们下周见吧。”
之后就是日常的吃好穿暖一类的关怀。
大天狗将手机扔到床上,看着它陷进柔软的床被。
他又想起了下午医生说的话,“无论是从医生还是从个人的角度来看,我都非常不建议二次手术,但是病人似乎更倾向于方案二。你是他的alpha,我希望你们好好商量,尽快做决定。”
他看着已经暗下来的手机,和手机在一条线上的是那张照片,看不清脸的照片。
我真的见过你没戴面具的模样吗?
“他...我的伴侣第一次做手术是什么时候?”大天狗发现他清楚地记得这通电话的每一句细节。
“是在他二十二岁的时候,我想你们那个时候还不是伴侣吧。”医生说,“他当时填写的病历上伴侣那一栏是空置的,所以我们才没有通知你。”
大天狗想反驳他,不,我们是伴侣。而且那时他们已经当了不止五年的恋人。但这些话他不能对医生说。他只能压抑着自己即将喷薄而出的情感,听着医生的解释。
在结束那通电话的时候,他甚至无法控制地想要立刻驱车前往东京,去找自己的伴侣。他无法压抑住自己已经压抑了太久想要将他标记,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人的欲望。不仅仅是alpha的信息素所起的作用。更多的是源于他本心的渴望,从最初相识,从妖狐还未分化时就有的渴望。
用自己的信息素让他进入发情期,在他体内成结,将两人的信息素彻底地融合在一起,让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味都带着自己的标记。
以及,又一次被隐瞒的愤怒。而这一次的隐瞒,再无其他的阴差阳错,误会和借口。
大天狗的手已经拿上了车钥匙,碰到了门把,却又停住。
“病人还没做出选择。”在脑海里响起的又是医生的话。
血液依旧燥热,思绪却渐渐冷静下来。他想起了这通电话的来源,妖狐上次没填的伴侣一栏这次却填上了他的名字和电话。他不相信妖狐不知道这个规定,不相信妖狐不知道医生会通知他。
大天狗不知道妖狐想要做什么,想要知道自己的反应吗?无法开口告知自己真相所以借别人的口。
握住门把的手松开来。
他其实可以理解妖狐当时做出的选择,他想起妖狐说过那么多遍的理想和说起那些理想时的灿烂笑容。他看着妖狐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理想,天生受到alpha压制的beta,甚至是比beta更弱的omega却强大到足以和自己这样的alpha单打独斗,这后面付出的艰辛大天狗比谁都更清楚。那是无数个夜晚浑身大汗的拼命练习,是每日清晨无论晴雨从未缺席过的训练。
他比谁都更清楚妖狐有多么不愿成为omega,与对性别的歧视无关,只是单纯对力量和独立的追求。所以无论大天狗有多么地希望自己可以标记他,多么地希望他可以成为自己的专属。他都不会强迫妖狐接受omega这个身份。
在妖狐二十二岁的那个冬天不会,在几年后的今天亦不会。
可是他不想从别人那里得知真相,他从来都只想听到妖狐亲口说出的解释。
博雅并没有要他的电话,是他自己换了号码。他想知道妖狐若是以为自己没有接通那通电话,究竟会不会亲口对自己说出真相。
然后他得知了答案,不是他所想要的答案。妖狐还是没有说出口,大天狗听得出他的迟疑和慌张,在那些词语的暂停中。他很高兴妖狐下周会回来,他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去东京和他见面。
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在见到妖狐的那刻就将他彻底地占有。他不想再有更多的隐瞒,粗暴地进入妖狐的身体,完成标记无疑是打消他内心不安的最佳方式,也是对妖狐最好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