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量只剩一格,妖狐将电池取出,放到一旁。拿了垃圾桶,又拿了不知何时扔在茶几下面的烟,还有一些油的ZIPPO。起身往阳台走去,妖狐点了一支烟,他已经很久没抽过了。妖狐是在工作之后才开始抽烟的,做警察是个很奇怪的职业,因为想要追求正义入行,渐渐地却再也分不清什么是正义什么是邪恶。他见过为了保护女儿杀死丈夫的妻子,见过为朋友背罪的流氓,见过为了家产杀人的精英......妖狐有时候挺羡慕大天狗的,明明他是黑道组织,大义那一套似乎却一直分得清清楚楚。大天狗不喜欢他抽烟,他就偷偷地抽,迷恋烟雾缭绕浑身一轻的感觉。
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妖狐狠狠地吸了一口。将拆掉了电池的手机扔了进去,又将Zippo里面剩下的油尽数倒入空垃圾桶。妖狐又吸了一口,确实太久没吸了,呛得咳嗽了几声。烟已经烧了一半,妖狐最后看了一眼垃圾桶将烟丢了进去。
门铃响起,紧接着是激烈的敲门声,妖狐才生出的一点思绪又被压了下去。
打开门一看,是房东阿姨,看见妖狐显然松了一口气,“妖狐先生,您没事吧?我在隔壁阳台看见你这边冒出了烟。”
妖狐笑着摇了摇头,“抱歉让您担心了。”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家依旧在冒烟的阳台,“我只是在处理一些东西。”
阿姨联想到他的职业,露出了然的表情,“烧了好,火烧得最干净。不过垃圾要记得打扫干净。”
妖狐又寒暄了几句终于将阿姨送走。看看表已经七点半,身上似乎有烟尘的味道,妖狐冲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整理着装的时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想了想还是拿出一副新的隐形眼镜戴上,掩盖双眼的红肿。
大天狗一夜没睡。一整瓶的龙舌兰本应麻痹他的神经,反而只觉得更加清醒。他一直坐在落地窗前,看着本就稀少的灯火越来越少直至完全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再一一处处点亮,和着日出的微光。
大天狗想自己该起身了,才发觉身体保持同一个姿势变得太久,稍微一动就又酸又麻,从指尖到心底弥漫着微微的酸痛。但他不能一动不动,他必须忍着酸痛站起。
妖狐昨晚是被晴明送回来的,东京打车太贵,只好挤上了高峰期的电车。周围大多是看着手机表情严肃的上班族,偶尔有嬉笑声传来,是三三两两站在一起分享趣事的学生。妖狐突然觉得很放松,这几天要么一直和组员,和大天狗在一起,一直陷在案子里,要么就是一个人的独处。他喜欢独处,却也无法接受长时间的与世隔绝的压力。
妖狐径直刷卡进入八百比丘尼的办公室。这算是作为八百比丘尼爱徒的特别优待——可以随时到这里来蹭一杯楼下办公室没有的高级咖啡。妖狐拿着咖啡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推门而入的八百比丘尼。
“老师。”妖狐跟她打了声招呼。
八百比丘尼看着这个在自己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人,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想开了就好好工作。”
妖狐点点头,冲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咖啡杯,“为了咖啡,我也会尽快把案子破掉,回到东京来的。”
八百比丘尼收敛了笑容,看了看紧锁的办公室门,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对妖狐说,“我昨天凌晨和国际刑警那边视频会议了。”
妖狐是知道自己老师在工作上的拼命程度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个年龄就坐上警界最高的位置。
“他们否认了我们的猜想,”八百比丘尼说,“坚持山吹计划没有被人泄露,那批军火也已经得到妥善处置。”
妖狐走了回来,在八百比丘尼对面坐下。
“但我很肯定,他们在说谎。”八百比丘尼又说,妖狐的表情变得认真,听着八百比丘尼的分析,“我是心理学出身的,他们那些小动作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那我之前的想法很可能是对的,起码沾边了。”妖狐说。
“你要小心。”八百比丘尼回答,“我还记得你三年前离开过问过我什么是正义,我当时没有回答你。但是妖狐,我现在告诉你,对我而言,珍惜的人活着就是正义。所以,哪怕案子没破也没关系,你可不要给我出事。”
妖狐笑出了声,“这和你在采访上说的可不一样。”
“出去吧。”八百比丘尼说。
他们昨天回东京回得匆忙,很多手续和文书都没有签署,妖狐跑上跑下搞定一切之后回到昨天那间会议室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半,组员已经到齐了。没看到大天狗,也没有他的笔电,背包或是任何证明他来了的痕迹。妖狐想他大概是不会来了,昨晚说的要找凶手那些多半是气话。
不用马上面对大天狗,妖狐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一口气哽在了喉咙,不上不下,以至于回答萤草疑问的时候,声音都带了些哽咽。
“您是感冒了吗?”萤草看着妖狐在报告上唰唰地签字,问道。
“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
萤草“喔”了一声,拿着报告走了,过了一会儿又送了一盒薄荷糖过来。妖狐含了一颗在嘴里,冰凉爽口却依旧无法让那口气咽下去。
会议室门被推开,妖狐以为是刚才到楼下去的姑获鸟。却听见了木屐的声音,还有什么东西划过地面的声音。抬起头来,发现竟然是本应还在日光的雪女和妖刀姬。
妖狐看着妖刀姬提着的长刀,思考了一下警视厅的安保是不是还是太松懈了一些。
就在两人进来不久,姑获鸟紧随其后返回,视线在妖刀姬的长刀上稍微停留,点了点头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大天狗大人有事,所以让我们将这个带来了。”说话的是站在前面的雪女,大天狗不在,她和之前见到的温柔模样很不一样。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从传统的和服里拿出来的却是一个U盘,U盘旁边挂着一个小小的吊坠,妖狐习惯性地观察着那个吊坠,一枚水晶制成的小雪花连着一个迷你的面具。他记得这个面具,和上次雪女戴着的那个一模一样。但他并不是一个八卦的人,也无心探寻人家的隐私。
妖狐接过U盘,插到了面前用来工作的电脑上。
“不介意的话,请让我来操作吧。”雪女说道,“是加密文件。”
妖狐看着雪女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一堆他根本看不懂的页面和代码出现在电脑屏幕上。雪女驾轻就熟地做着工作,解密并未花费她太多的时间。
是一段视频,视频并不长,只有十几秒的时间。
“这段视频的来源我不能告诉你,希望警方也不要追究视频里的内容。”雪女说,妖狐看着眼前的视频,根据视角和不停晃动的画面来看,应该是有人放在包里拍摄的。看周围的环境,这应该是在一个市场,视频的主角是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能听到他们的声音正在争执,周围因为他们的存在而变得安静。联想到雪女之前说的话,妖狐推测大概是跟天羽组有关。不过雪女想让他们看的并不是这场争执。她将视频放到最大,以至于画面都变得有些模糊,指着右上角,那里有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看上去高大臃肿的男人。那个男人只出现了几秒钟就消失
“这样你可能认不出来。”雪女转过头来看了看妖狐,切到了另外一个软件,是一个音频处理软件。“我提取出了一段音频。”
雪女开始播放那段音频,经过处理特地放慢了的音频,不再是之前吵架时的声音,仔细听能够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不像日常说话的声音。除了仍在埋头报告的萤草,其他人此刻都围到了电脑前,却没什么头绪。
雪女正准备接着说自己的发现,就看见妖狐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是地府的信号?”妖狐对地府的了解比其余几名警察更多,他知道地府内部有一种特殊的联络工具。
雪女有些惊讶他竟然知道,不过还是接着往下说,“我们已经找地府确认过。”
“这么说,还剩下的那个镰鼬确实活着。”姑获鸟说。
妖狐肯定地点点头,“而且既然他会用这种联系方式,我想,他也许并不知道三兄弟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烟烟罗沿着他的思路往下讲,“也就是说,在第一个镰鼬遇害后,另外两个镰鼬就分开行动了。”
姑获鸟摇了摇头,“不一定是从那时就开始分开行动。”
妖狐赞同姑获鸟的看法,“之前地府的人告诉过我,镰鼬三兄弟几乎从未分开行动。镰鼬的尸体你们都看过,应该知道他们本来的样子很矮小,他们之所以能够成为赫赫有名的杀手正是依靠着三人之间的合作。我认为,哪怕他们是在发现自己的兄弟死后而且自己被追杀,若非必要也绝不会分开。”
“无论如何,这个镰鼬有很大几率依。”食发鬼说,又请示妖狐,“长官,我们现在立刻动身追捕他吗?”
妖狐看着雪女,这段视频拍摄得不够清晰,除非雪女她们告诉他,不然很难判断视频拍摄的地点。
开口的是妖刀姬,“我可以告诉你们拍摄的地点,但是没用。这段视频拍摄的时间是好几天前,我们也是昨天才突然发现这段视频和镰鼬的关系。当即派了天羽组在那边的人在周围进行搜寻,我们很确定他已经离开那座小城了。他是坐非法运营的客车离开的,据司机说他在半路荒野地段下了车,我们暂时没有找到他新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