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嗣远一时没有防备,就这么被懵着推了进去,等到老父亲站稳了,这才有心思计较别的,“我不是说不许你进我书房吗?快出去。”
秦珩眨眨眼睛,嘴边立刻牵起了无赖的笑,一只攥着书,另一只还不忘抱住自家爹的一个臂,恶心巴拉地道,“爹啊,你最好了,那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我们爷俩不计较那个。”
秦嗣远倒是想甩开这个狗皮膏药,可惜暗地里甩了好几次都没有甩动,要面子的尚书大人总不能跟他儿子明明白白地开口,只能默认了。
“说罢,什么事?”秦嗣远可不相信秦珩是没事儿找他的,就像他自己说的,不让他进书房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之后尚书大人在小儿子将要成年之际,也不是没督促过他学习,也同意秦珩来他的书房看书,可惜的是,那会儿秦珩书是没少看,全都是些志怪杂谈,农书话本,总之没有一样是正儿八经的书,俗称不务正业。
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没什么法子,最后认命了。
所以这会儿让秦珩这个一提他书房就头疼不已,哪怕要装作生病也不想进来的人,独自来找他,还非要在自己的书房里说,就让尚书大人十分的诧异加不敢相信了。
秦珩微微一笑,抖了抖上攥了一路的书,故作神秘道,“爹你猜猜这是什么?”
秦嗣远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板着脸严声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去用膳了,一下午还饿着呢。”
秦珩一听他爹还饿着,也不卖关子了,将人拉着在书房的大书桌前坐下,然后那本书的开头翻开,指着上面的蝇头小字道,“爹你仔细看看,这上面的字迹你可熟悉吧?”
秦嗣远听了自己儿子的话,皱了皱眉,将这本堪称破旧的书细致地拿在上,视线落在了上面清秀却又豪放,张扬而又充满柔和的字体上,能将字写的这般有特色,他认识且只认识一个,那就是——
“这是顾惜朝写的。”
秦珩吐出了那个已经到了秦嗣远嘴边的名字。
秦珩瞥了他爹一眼,充满了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得意感,“你千夸万夸人家,还不知道你嘴里的这位大才子还写了本兵书吧。”
“兵书?!”秦嗣远还来不及反驳小儿子的前半段话,就被最后几个字惊了一跳,整个人仿佛被针扎了屁-股一样跳了起来。
不是秦嗣远反应敏-感,实在是兵书这个东西不同以往,古往今来的将士士兵们,到底是因为什么会打仗的?那些奇诡的战术和兵策略,都是怎么来的?那些全都是从古人的兵书上传下来!一代代人将之改进的!
也不乏那种凭着直觉和武功高超就战无不胜的将军,但那到底是少数,且只要有这样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些天纵奇才。
除了兵书,还有大家的口口相传,但归根结底,还是兵书的作用更大一些,传播的范围也广些。
君可知春秋的《孙子兵法》,那是一本被称为“兵学圣典”的兵书,为何?就因为那是流传至今最早的一本详细描写了军事相关的书籍,也影响了一场又一场战争的胜利,进而影响了一个又一个朝代的兴衰。
可能这么说有些夸张,但“兵书”,这两个字所代表的重要含义可见一斑。
秦嗣远在确定了顾惜朝没有想要颠覆王朝的念头之后,才凝神去研究这本兵书,字迹还有些稚嫩,可以推测这是顾惜朝前些年书写的,可能那时他还未及冠?秦嗣远一边揣度,一边将里的书一目十行地看完。
当爹的,还是能做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男人,读书自然是比秦珩这个半吊子的半吊子来的容易得多,秦珩花了一个下午才看完的书,到他爹这边,不过半个时辰就通读了个大概。
然而不看还好,一看下去,秦嗣远心的震惊不比旁人少。
平日里夸赞顾惜朝,完全是因为他的心性和段,但秦嗣远完全没有想到,顾惜朝的学问也做得这般好,更何况是兵书这般敏-感的东西,顾惜朝虽然得探花郎,但在满朝武的衬托下,其实没有那么耀眼,而秦嗣远敏锐地察觉到了顾惜朝隐藏在温和表面下的清高孤傲,然而现在他通读下来这本书,竟真的觉得某些计策虽然还带着稚嫩,但修改一番未必不能行行。
人家孤傲,人家清高,是因为人家的确有那个底气和本事!
秦珩见他爹久久不语,忍不住道,“爹,这本书交给兵部那些老大爷们怎么样,给顾哥增加一份资本。”
秦嗣远似笑非笑,“你倒是同他亲近。”
秦珩笑笑,不说话了,也不知是谁当面惜朝惜朝的叫,转头却叫人家顾哥。
可惜他爹拒绝了他,“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本书好,但自我编写一本兵书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怕是要被有心人扣上谋乱的黑锅。”
秦珩道,“就是因为顾惜朝根基太弱,才需要更多的资本立于朝堂,我觉得这本兵书作为敲门砖正好!”
最后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然而还不等秦珩带着折戟沉沙的郁闷心情再次登上顾府,就传来一个噩耗:
顾惜朝隐藏身世混入朝堂,皇上震怒,探花被除名,恢复顾氏惜朝贱籍,并永不许其人再踏京城。
第83章 .还回去
“什么?!”
秦珩瞪大了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他忍不住拽了拽自己的胳膊,感到一丝痛意才陡然回过神来,然后就是满脸复杂。
给他带回这个消息的楚留香点点头肯定,“顾惜朝……听说已经被发落,因为这件事严格来说也属于朝廷的监管不严,所以根本没有得到大范围的宣传,我能知道这个消息还是之前去京城的几个朋友那里做客,恰好听到这个消息。”
秦珩没有说话,他跟楚留香坐在一间茶楼里,边放着刚沏好的茶,热气腾腾的升着白气,又在不远的上空散了开来,茶水清澈透明,几根细细的茶丝落在碗底,瞧着就有几分清爽。
这是这家茶楼上好的乌龙茶,可惜,现在谁也没有心情去尝一口茶的香甜。
这两天楚留香早出晚归,就为了联系地段,想要找一处合心意的房子当做他们两个的住处,原本秦嗣远听说后还想帮忙,尚书一句话,自然比什么都管用,别说房子了,就是铺子也能给你找来。
可是被楚留香拒绝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让对方看看自己的本事,才好要求更多。”
听这话的秦嗣远莫名其妙,但自己儿子的朋友不需要自己的帮忙,也就不好多管,于是略过不提。反倒是一旁没有说话的段灵萱,将楚留香说这话时注视着自己小儿子神情的模样纳入眼底,脸色有些细微的古怪。
于是自力更生的楚留香就跑去朋友家去了,又正巧听到了顾惜朝的名字,有些耳熟,转念一想,这不是那天夜里见到的人吗?听说后来秦珩又去人家家里做客,相谈甚欢的样子,也就是这么一错神,就将朋友们闲谈的话听到了耳朵里去。
然后就赶紧跑回来告知秦珩了。
他们在这个茶楼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独自消化了楚留香带来的消息,秦珩怎么也不能相信,前几天还跟自己说要下次见的人,还对自己的兵书重新燃起希望的人,怎么就突然被逐出京城了。那顾惜朝的前程,他的地位和现在所拥有的……秦珩不敢再想下去。
他忍不住问,“你知道是谁爆出来的消息吗?或者原委如何?”
楚留香摇摇头,他也就是听了一嘴,哪里能知道这件事更深层的缘由,再说他和顾惜朝一点都不熟,也不好过于窥探人家的曾经。
秦珩坐立不安,顺着旁边的窗抬头看了看头上的日光,估摸了一个差不多的时辰,按照往常,这种朝廷官员变动的消息,他爹是铁定会最先得到消息的,只不过现在应该还没有下朝,秦珩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挨到了他爹午下朝的时候。
两个人将早就凉透的茶一饮而尽,紧赶慢赶的跑回了家。
他们到家的时候,尚书大人还没回来,没法,只能再等等,好在今天提前了些,外面的吗嘶鸣一声,秦珩就知道是他爹回来了。
这种事情向来隐秘,再加上也避讳被外人知道详情,造成不好的影响,所以楚留香还不等秦嗣远提出,就主动要求回避,秦珩歉意地看看了他一眼,楚留香心里明白轻重,并不以为以,秦珩片刻都不想等,于是拽着他刚下朝的爹就往书房走。
要知道这段时间,可是他来书房次数最多的一段时间了。
进了书房,秦珩将门掩上,随后带了些焦急,脱口就问,“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爆发的实在太诡异了,在茶楼的时候秦珩就一直在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先是他哥爆出“绣花大盗”的事情,朝有人落井下石,让他们一家倍受牵连,虽说他哥的确做错事了,但也不妨碍别人往上泼冷水。
“绣花大盗”尚且可以说是自作自受,那紧接着顾惜朝这件事,就足够让人心生警惕了。
因为按道理来讲,只要过了殿试,圣上就不会深究这人的身世,只要过得去就行,更何况顾惜朝的确是个才华横溢的,就连圣上都大加赞赏的人,那就更容易过关了。再有就是顾惜朝就算隐瞒身份,也隐瞒了这么长时间,按照他接触过的顾惜朝给人的印象,不像是会粗心大意遗漏出如此把柄的人。刚录取探花的时候没爆出来,结果人家都安安稳稳当了快一年的京官,这才突然爆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