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捕捉到了秦珩释放出的善意,接受了他细节方面的体贴,准确无比的托住了他想要弯腰而前倾的手,“我知道你,父亲的好朋友的小儿子。”
秦珩止不住的笑,“我也知道你,父亲的好朋友的小儿子。”
话音落下,两人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哈哈大笑。
秦家和花家是通家之好,两个大家庭的家长在年轻的时候就成为了知心的友人,有过一起上京赶考,同科的情谊,只不过花如令遗憾没有中举,转而经营自己的商铺,这些年混了个江南首富当当,又因为为人仗义执言,豪迈洒脱,多为人打抱不平,在江湖上也有些地位,江南的桃花堡闻名遐迩。
而他的好朋友秦嗣远则截然相反,中举之后顺顺当当的升迁,渐渐的在朝中站稳跟脚,在上任户部尚书告老还乡后,理所当然的填上了空档,把握着整个大宋的经济命脉。
难得的就是在这么多年过去了,年轻时候的情谊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是更加的历久弥新。
这次也是借着花如令的寿宴,两边的家长都想叫自己的孩子熟悉一下,如果能延续他们年轻时候的友谊,那就再好不过了。
只不过大寿在即,大多数人都在忙碌,包括花满楼的几个哥哥,而花满楼则是因为眼睛的缘故,一直在家人的心中比较脆弱,恨不得把所有花满楼需要的都捧到他跟前去,怎么可能会让他在这种忙碌的时候做事,生怕那些不长眼的下人磕磕碰碰了。
秦珩也不会不懂事的跑去添乱,再说能陪着花满楼也的确是桩美差。跟花满楼相处是愉快的,他是个体贴又温柔的人。不会使人难堪,就算秦珩的话题接不上,他也可以做到掩饰这份无言,转而提起更让人感兴趣的话题。
只是不到半天的功夫,两人就已经感情好到互相称呼昵称的地步。
一口一个“七童”,一口一个“小珩”。
他们默契地谁也没有提及花满楼的眼睛,只不过秦珩知道,花满楼并不避讳这个。
然而就因为当事人不避讳就可以在对方的心中肆意插刀吗?
花满楼是个温柔的人,秦珩也是。
所以他做不出无视这种痛苦而将它拿出来作为谈资,哪怕对方不介意,也不行。
花满楼无声地笑了,他笑得开怀。他只是觉得,能认识这样一个人的确让人心生愉悦。
秦珩哪怕没说,花满楼也敏锐地在两人的对话间察觉到了对方的态度,一次避让是巧合,两次避让是巧合,难道每次都是巧合吗?
所以花满楼才觉得,所有知道他的人都说他是个温柔的人,哪怕遭遇了这些也能坚强的面对,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他身边的人有多么美好。
对他倾尽爱意的家人,不将他特殊对待的友人,对他热情洋溢的邻居路人。
就连今天刚刚相识的,一见如故的秦珩,都用他独有的体贴温暖着他的心。
有了这些,他还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呢?
生命让他充满热情,而这些温柔以待,则成就了现在的花满楼。
沿着幽静的小路渐渐走过去,倾听湖水里偶尔鱼儿晃动尾巴的水流声,花满楼突然就有了倾诉的冲动,主动地提起了自己的现状,他轻声开口,“我现在感觉很好,很开心。”
秦珩知道他的意思,他笑了笑,“我也很开心。”然后他强调,“不管是来江南还是认识你。”
花满楼无神的眼睛落在他脸上,“幸好你来了。”
秦珩止不住的笑,“幸好我来了。”
他拍了拍手,“花伯伯很好,就像我父亲一样。”他的意思是花如令给他的感觉就像秦嗣远一样,他在后者的面前永远是放松的,随意的。
对于只见了花如令一面的秦珩来说,这相当的不可思议。
秦珩没有多说,他觉得花满楼会懂他的意思。而且那种感觉,他也不知要怎么形容才算恰当。
幸好,花满楼懂了他的意思,他神色向往地“目视”前方,视线陷入虚空中,半晌,花满楼道,“我实在想认识一下令尊。”
秦珩的嘴角就没有拉平过,他道,“会的,总会有机会的。”而且他保证,花满楼肯定也会喜欢秦嗣远的。
他们自然而然地提到了花满楼的小楼。
“鲜花满楼?”秦珩折过细嫩的柳枝,轻摇着递到花满楼手边,在花满楼的摇头中笑道,“你接着,这柳枝长势正好,摸摸也是好的。”
“你也说了长势正好,你折他干什么。”这么说着,花满楼倒是顺从地接了过来,手指来回捻了两下,在摸到一手的汁液后无奈,“都说不要折了。”
然后花满楼笑着否认。“你可别寒碜我了,只不过一栋偏僻的小楼罢了。”
“这哪里算是寒碜,我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就觉得这是个再美不过的名字了,用它来配你的小楼,岂不是正好。”
“花期一到,整栋楼都鲜花满径,生机盎然,而且谁都知道,只要有了麻烦,就可以去小楼里求救,就因为那栋楼的主人从不闭户,只要有人求助,就会得到回应。”
“有小楼主人那般拥有赤诚之心的人相比,我等可是相形见绌了。”
花满楼轻打折扇,掩住嘴边的笑,“你可休要调侃我了。就让你作为小楼主人的朋友去做客,可以吗?”
秦珩心满意足的笑了,“这个自然。”他道,“我早就想看看真正意义上的‘鲜花满楼’了。”
第8章 .嗯嗯嗯?-修
“我有一个朋友,他叫陆小凤。”
“我……”秦珩卡壳了,他搜寻记忆,凄惨地发现他没有一个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最后他磨磨唧唧,吭哧出了一句话,“我有一个哥哥,他叫金九龄,对我特别好。”
花满楼没有说话,但秦珩就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的鄙视,后者跳脚,“虽然我没有很好的朋友,但我有一个好哥哥就够了。”
“……我有六个。”
“……再见。”
“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珩一脸生无可恋,他没想到熟悉了之后,花满楼反而腹黑了许多,说好的温柔体贴呢?
花满楼把人惹毛了之后又回来哄哄,“是我不对,我把我的朋友介绍给你认识。”
“……”秦珩一时无言,“就假装被你安慰到了吧。”
花满楼又是一阵大笑,“陆小凤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了。”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到,由远及近的声音传来“哪个笑得这么开怀——”极快的破空声转瞬即逝,尾音落下,陆小凤已经站在了他们二人面前。
陆小凤先是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面生的秦珩,在看到花满楼时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也就你最会躲清闲,隔老远就听见你的笑声,可是要跟我说说你跟这位朋友在谈什么这么开心。”
陆小凤最是了解他的朋友,花满楼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个慢热的人,而旁边的这位他之前从未见过,也就能合理推测这人是因为花老前辈的寿宴而来,前后不超过两天。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让花满楼迅速接纳且兴起了介绍给他认识的念头,说实话让陆小凤满心惊讶的同时也十分好奇。
花满楼笑得轻快,转头看向身边,“听声音我就知道是你来了。”说着向陆小凤介绍道,“这位叫秦珩,是我叔叔家的儿子。我新认识的朋友。”
“而这位,你看他的眉毛和胡子就知道,他就是我说的陆小凤了。”
听花满楼这么说,陆小凤看着秦珩的眼睛满脸认真,“花满楼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秦珩是吧,幸会了。”
“秦珩,久仰大名。”秦珩淡淡地笑了笑,真的久仰大名了。
就在秦珩忙着和花家兄弟一个个相熟的时候,时间悄悄地划过,很快就到了寿辰当天。
桃花堡堡主花如令的寿辰宴自然很多人来,有江湖中的各位豪杰,有经商结识的富豪们,更有从远地而来的好友们,来来往往,唱名的叫喊声都透过长廊传到了后院来。
一时间整个敏秀山庄都热闹了起来。
作为来祝寿的客人,秦珩自然没法一直躲着不见人,于是相携花满楼,旁边跟着他这两天的新朋友陆小凤,三个人说说笑笑往厅内走。
陆小凤早就清楚了秦珩是一个贵公子哥儿,从京城赶来江南,怕是席间的人都不认得,江湖上的人就更谈不上熟悉了,遂体贴的边走边介绍说,“东边席间坐的是兰州一霸姬冰雁。这人十分了得,掌握着整个兰州的经商路子就算了,而且他的武功十分莫测。”
花满楼在一旁接口道,“没错,这个人的性格十分冷酷狠辣,就连家父也要礼让三分。”
“不过听说最近腿不怎么好……”
秦珩:嗯?
这三人一前一后地穿过众人,在前排落座后,陆小凤继续道,“坐在我们右手边的,穿着白衣,面容俊秀的这个叫白玉堂,人称‘锦毛鼠’,与另外四个合称五鼠。”
花满楼凑到他耳边悄悄说,“虽然包大人和御猫在抓五鼠,但我真的觉得白玉堂这个人不错。”
白玉堂好似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挑起桌上的酒杯,遥遥相望,挑眉看着他们,单手执杯,往前一递酒,算是打过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