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来,青草的清香,让人忍不住放松了下来。
这里不像一个病人的住处,反而像一个老人悠闲养老的地方。
卫兵在把他们送到庭院外的凉亭就停下了脚步,示意他们几个自己走进去,然后就原路返回了。
他们几个陌生人互相对视一眼,维持着能进能退的距离朝庭院走去。那三人看秦珩三人明显是同伙,所以也隐隐有排斥的意思,走在一起,眼底都带着赤-裸-裸的防备,索性这三人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才避免了一场因为竞争引起的争端。
进门前,秦珩特意观察了其他三人。
这三人中的一个,在后背背着一个大大的医药箱,走路时隐约可以听见瓶瓶罐罐的碰撞声,穿着正统坐堂大夫的衣服,有没有真本事不清楚,但这人看不起他们是真的,神情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高傲,跟他们对视都要刻意地抬高下巴,就连走路,都要走到最前面才罢休。
秦珩轻笑着摇了摇头,而后两个,则属于之前一起和他们被拦着不让走的外乡人的一栏,想必也是临时听了城兵的话起意来看看,心肠不坏,大概也是中原人,一身短打装扮,左腰上别把□□,看那剑锋的锋利程度,不用试,就知道那是一把利器。右腰上别了一把尖刀,紧贴那人身上。而他身边,则是一个面相忠厚老实的男子,同样的武者打扮,头发乱糟糟地团在一起,勉强被一个深色的布巾裹住,可以看出他是用心想要整洁一些,然而不得其法,看起来就是一个粗老汉。
这会儿感受到了秦珩的视线,转过头来一愣,然后扯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就差过来拍拍肩说,“兄弟,之前见过,有缘啊。”
秦珩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眉眼间都是笑意,也难怪那个自持本事的人看不上他们,看看他们吧,三个公子哥儿一样的人,两个江湖莽汉,又是剑又是刀的,哪有一个像是大夫的?说是来找茬都有人信。这里有希望治好老城主的,可不就他自己嘛。
背着医药箱的人明显也是这么想的,本来想挤过前面的两兄弟走到最前面进去,然而被两兄弟的弟弟,那个莽汉睁大眼睛一瞪,又怂怂地缩了回去。
秦珩就听那莽汉同他的哥哥,充满不屑地道,“二哥,我们怎么就出来玩都能遇到这样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他说着,一下一下拿眼睛非常明显地往旁边瞥,以示意“没错,我就是在说这个背医药箱的人”,于是他又接了一句,“真是扫兴。”
被说的那个心高气傲的真大夫,气得满脸通红,却还是抿进了唇忍了,对方一看就很能打,为了生命安全,就让他说又何妨?
秦珩简直要被这番明目张胆地说人坏话的耿直汉子逗笑了,他伸手捅-了-捅楚留香的腰,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示意他看前边儿。
前边儿,对方口中的二哥,对着被嘲笑那人点头示意,然后转过头来教育弟弟,“徐庆!我和你怎么说的,在外面谨言慎行,”说完他瞄一眼背医药箱的人,因为自己的话而面露喜色,当即啐了一口,话音一转,“咱们不能因为对方是个垃圾,就直接上去骂,能动手咱不说话。”
话音落下,背医药箱的人脸绿了。
领会了他二哥韩彰话里意思的徐庆哈哈大笑,这一招欲抑先扬的套路直接逗笑了后面听戏的三个人,要不是门口已经近在眼前,陆小凤都要颠颠地去搭话了,不过就算这样,也让韩彰两兄弟和他们互通了名字,因为有之前的一面之缘,很轻易就知道了彼此的名头。
而那个背着医药箱的人,则在看到他们如此做派后,脸色铁青,气愤地甩着袖子,越过他们之前,特意大声道,“一群莽夫!”说罢第一个走进了庭院。
剩下的五个,则哈哈大笑,过罢,想起还有一个病患等着医治,纷纷敛了神色,郑重了许多。
白云城城主叶孤城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在这天之前,如果有人问秦珩这个问题,他只能说一些“天外飞仙”,是与西门吹雪并肩的剑仙,锋利无比,无论是他的剑还是他的人。然而当叶孤城真正站在这里时,他发现,他的脑中一片空白,那些过往的形容词突然黯然失色,那是笔触描绘不出的风采,哪怕他现在还没有几年后的锋芒毕露,还稚嫩许多,但剑仙就是剑仙。
他站在那,就是一道冲天剑气,逍遥白云间的气质却被眼前的略微憔悴破坏了许多,叶孤城的眼角微红,同样为家父的病操心劳累,与他们见礼后,就不妨碍他们发挥了,半点没有因为他们的过于不靠谱的外貌而起了轻视的心。
所以哪怕叶孤城一句话都没有说,几个人却并不在意。
相反,对叶孤城的印象不错,一个孝子,谁能不喜欢呢?
然而有一个例外,那个刚刚比谁都积极的人,号称是大医馆坐堂,祖上是□□专职御医的背药箱的人,则脸色苍白,两股战战,豆大的汗水从颊边滑落——他没想到,叶孤城是这么一个气势强硬的人,他现在后悔不迭,自己干嘛来呢?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的病,自己怎么能做到,他现在想要反悔了,却在叶孤城的视线中哭丧着脸勉强向前,去看床上躺着的,陷入昏迷的老人。
老城主看起来已经有些不好了,脸色布满了本不应该存在的老人斑,气息微弱,就连昏迷时面上都带了丝痛苦,他们这么多人进来,哪怕没有挨近,声音也算不小了,然而床上来的老人却毫无知觉,说是失去了武者的警惕,不如说他现在已经做不到保持清醒了。
秦珩远远地看了一眼,就紧紧地皱起了眉。
这个情况,不对劲。
那人打开了随身的医药箱,瓶瓶罐罐地摆了一堆,然后开始望闻问切,动作像是那么一会儿事,但屋子里的谁不是眼睛厉的能人,越看眉头越紧。就看那人又是掰嘴巴,掀眼皮的,随着他的动作,脸上的冷汗越来越多,就在要滴在老人身上的时候,作为儿子的叶孤城忍不下去了——
他一把扯开那人,力道之大将人拉开几步远,后者在他的力道下直接摔到在地上,而他却连脸上的灰都不敢擦,惶惶然地等着审判。
叶孤城摆摆手,看都不看一眼,将人扔出门口就转头,只说了一句,“从今往后,白云城不要有这个人。”
他的视线环顾剩下的五人,眼神犀利地仿佛要把人穿透,然后对他们说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希望在座都是有本事的人。”
语毕,他伸手,示意第二位进入房间的,那个名叫韩彰的人上前,继续为老城主医治。
第27章 .解毒
韩彰理了理袖口,然后一脸坦荡地向前,他没有像之前那个冒失鬼一样迫不及待地去触碰气息微弱的老城主,而是朝着冷着一张脸,恨不得用自身气势将所有人都按住乖乖治病一样,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他只要有什么不对,立刻就会赴之前那人后尘的叶孤城一抱拳拱手,语气淡淡,“还请城主恕罪,某的本事只会制毒,”还不等叶孤城皱眉,将他赶出去,韩彰继续道,“只不过医毒不分家,所以某还是来看看,如果能帮得上忙最好。”潜台词,如果真的没办法,那也不能怪他,只能说专攻不同。
听了这话,叶孤城一双剑眉果然死死地拧了起来,只不过没有像之前那人一样粗暴地赶出去,而是暗自纠结了一下,最后语气凉凉地道,“感谢义士的大义,还请一试。”
说是这么说,叶孤城却没有抱有什么希望,因为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中毒,然而每个来给老城主看病的大夫都瞧不出什么毛病,就说是自然衰老的症状,倒是有一位不远万里从中原请来的神医在看诊之后,同勉强打起精神的老城主交流一番,出来后,沉痛地冲他摇摇头。
然而他坚信他爹的病是被人下了手脚,既然所有人都诊断不出,那就再找,江湖那么大,总会有写能人的。
哪怕叶孤城嘴上没说,但众人还是从他的表现中发现了些许端倪,这分明是不怎么相信他们,却因为心中的微弱的光芒而死马当活马医,韩彰十分体谅他的心情,也不在意他的态度,照例坐在床边,给老城主看诊,这一看就看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后,他面色苍白地走出老城主的房间,虽然耗费的精力不少,但好歹有了收获。
见他出来,等在凉亭的几人赶紧走了过来,徐庆性子急,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大声道,“二哥,这老城主到底是怎么了?”问完他不忘了跟其他人做保证,“我们五鼠中我二哥的本事没的说,使得一手好毒,哪怕不知道怎么救,但如果是中毒,症结是肯定知道的。”
一语成谶。
几个人围成一圈,韩彰也没有卖关子,而是一锤定音,“老城主是中毒了。”
叶孤城的瞳孔一缩,心中的惊讶却没有多少,仿佛早有预料般,随即他就追问,“可有解?”
在叶孤城暗含期盼的目光中,韩彰缓缓地摇头,也不用别人问,他自己就交代了。
“此毒是混毒,且用料十分刁钻,我们都知道,一份混毒,哪怕其中一份□□的用量不同,那么相应的解药就有不同的制法。”他环顾一圈,神情沉重地道,“而老城主的这份毒,光是混在其中□□,就有五百多种,恕某才疏学浅,如若是两百多种的混毒,还能勉力一试,但五百……”韩彰没有说完,只是再次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