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张环儿也不能看出他在想些什么。
这也多亏了这几年胡亥遇到的鬼怪对他的锻炼，让胡亥越发的……面瘫？应该说，再遇到鬼魅的时候，没有人能够看得出胡亥对此的畏惧了。
“我当初说想去战场，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战场。”陈明轩漂浮在半空中说道，看起来有些感慨。
这几年他跟张环儿呆久了，倒是对了几分人气，没有之前那么冷冰冰的感觉。胡亥为了让张环儿不因与鬼怪接触太多而产生阳气流失，特地给张环儿画了不少符咒，反倒是让他跟陈明轩的感情不错。
而五儿……
看着他持之以恒趴在胡亥肩头的模样，就知道这小胖仔的日子混得不错。
秦国一统天下的脚步并没有停下，反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胡亥在各国游走的这几年，听到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韩非没有死，他终究被扶苏拼死保下来了，不过再也不能踏出秦国一步。而韩国也是最先灭国的，现在韩非如何，胡亥打听不到。
而扶苏……
公子世无双，这般的词语就合该落在他身上。
扶苏不曾踏上战场，然提出的种种关于军队的变革却得到了军中将领的支持。他大大缓和了嬴政的强硬手段，成为唯一能够劝住秦王的存在。
他提出的政令，让秦国更加轻易地缓解战败国家的百姓问题，乃是真正闻名天下的公子扶苏。
胡亥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消息，即使他明面上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
“别傻楞楞，干活了。”话音刚落，胡亥径直从山顶跳下，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地面越来越近，他不过微微顿住，一个翻身就出现在远处。
出现在那犹如乱葬岗的战场上。
此刻在普通人所不能见的世界里，有两个黑得发亮的黑点在战场上飘荡着，时不时落在地面上的尸体，好一会后又重新飘起来。
如果仔细看看的话，能够发现那被它们接触过的尸身微妙地缩小了一点点。
它们依靠人的身体血肉而活。
名为贪食。
这种东西，在胡亥除去的鬼魅中算不上最厉害的，也不是会让胡亥害怕的东西，却是最让他恶心的。
每次亲眼直视着人类肉身被吞噬的模样，总是万分令人恶心。
被贪食吞噬后，身体会在几天后化为血水，整片土地都会被污染。而等到它们真正从黑色化为白色的时候，贪食就不再是贪食。
它们拥有了可以修炼的根基。
天地就是这样的神奇，如此残忍的手段下，仍能催生出万种可能。
大道九十九，总能留下一线生机。
眼前这两个贪食，已经开始了转变，假以时日，它们便能顺利完成，开始修炼的道路。
纵使随后的天劫将会异常恐怖，但对它们来说，是唯一的机会。
——这没有什么不对。
胡亥拔出长剑，左手指尖在剑身上划过，带出一丝淡红血色。
他总爱用这样的方式醒剑。
——只是为了生存罢了。
贪食感到了异样，两者聚在了一起。
杀它们，也是为了生存。为了其他人的生存。
胡亥眼中泛上杀意，能到达即将蜕变的关头，它们手下，至少染上千条鲜活的人命。
活生生的人命。
第六十四章
等胡亥从战场回来的时候，张环儿的马车已经在旁边等待着了。
陈明轩看着胡亥身上还没有收敛回去的杀意，淡淡地开口，“你的心境越来越不平定了，这两年杀鬼杀太多了？”
胡亥摩挲着剑柄，看都不看陈明轩，上了马车。张环儿在外面驾车，胡亥盘腿坐在马车内屹然不动。
陈明轩倒也不介意，飘到马车上坐着，望着外面日头晴朗。
他修炼至今，倒也不害怕日光了。
胡亥本来是不打算去往秦国的地盘，如今他已经十五，虽相较以前模样有所变化，也很少出宫，但他还是想断绝麻烦。
但秦国的版图越来越大，渐渐囊括了大部分地区，到了这个时候，闪避也成了没有意义的事情。
自从他的修炼到了《清心决》第六层后，胡亥的进度就开始慢下来。迦叶曾说过，这是世界的慢慢排挤，总有一天，胡亥会彻底无法修炼。
这句话，是他们最后一次交谈的时候，迦叶对他说过的话语。
然后他们就再也不曾说过话了。
五儿敏锐地觉察到糊糊的心情越来越差，来不及多想就一个飞扑过去，很快就压在了胡亥身上，“糊糊！”
胡亥懒散地睁开了眼界，看着小胖子挂在他身上，“怎么了？”
这几年五儿倒是有了进步，胡亥没再跟以前一样每次都把他丢出去了。
“光头。”五儿嘟哝着说道，“梦见，光头，都是血，不舒服。”他本能地把他害怕的东西告诉胡亥。
胡亥蹙眉，把搂着他脖子的五儿抱住，“你说什么光头？”
五儿捏着胖手指坐在胡亥怀里，“昨晚，做梦。大光头吐血，黑黑的，不喜欢。”
胡亥脸色微变，大光头？再联想到迦叶与五儿的关系，他猛地说道，“五儿，你梦到迦叶了？”
五儿摇头，天真烂漫地说，“不是，是另一个。”
另一个？
胡亥想到了迦挲。
迦挲跟胡亥一点关系都没有，但与迦叶倒是师兄弟关系很好。胡亥还记得他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一直都是迦挲去找迦叶，有什么问题也大多是迦挲在旁边协助。
如果是他，那个世界到底出现什么问题了？
胡亥眉头皱得很紧。
五儿发现他说的话非常没有改变胡亥的心情，反倒是变得更坏的时候，气呼呼地嘟嘴坐在胡亥怀里，抱着小手生气。
胡亥没注意到他的反应，犹在思考些什么。
正在此时，窗外传来一阵惊响。
马车骤停，胡亥猛然睁开眼睛。
“主子，道路被堵住了。”张环儿掀开帘子说道，陈明轩飘到他的面前，“有东西。”
原本平坦的山路上突然滚落了大块大块的巨石，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们几丈外的距离，直接砍断了他们的去路。
胡亥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突然被拦截的山路，哼笑一声，“没雨没风，自然得有东西，才能有这大的手笔。”
“明人不说暗话，是人是鬼出来吧，敢用这种手段拦住我，也该知道我是谁了。”
胡亥淡声开口。
“果然如公子所言，你是一个妙人。”
一抹淡青色倩影出现在山坳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公子？”
胡亥抬头看着那个飘忽女子，慢慢地拔出了长剑，“等你消失后，你的公子可能会更加清楚我的妙处。”
“等等！”
眼见着胡亥真的动了杀气，那淡青色女子飘落在地，紧张地说道，“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你应该能够察觉到，我并不曾伤害过人吧。”
的确，如果她染过人血，不会有那样纯粹的颜色。
但经历过树妖事件后，胡亥对淡青色完全没有好感，看起来仍然是蠢蠢欲动。
“我说的公子，是公子扶苏！”
看着胡亥仍然没有停手的打算，女子只能丢出这最后的保命牌，并且迅速地开口，“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够救救公子，公子他快死了啊！”
胡亥皱眉，冷意勃发，“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公子为了就秦王亲身历险，虽然让他起死回生，可如今公子本身却缠绕病榻，至今不曾苏醒。公子昏迷前不让我来寻你，可如今我是顾不得了。”
“如果你想杀我，我毫无怨言，只请你能回秦王宫，救救公子。”
淡青女子跪倒在胡亥面前。
几息后，胡亥冷声道，“证据呢？”
女子毫不犹豫扯断左臂，淡青色烟雾飘散开来，隐隐出现个画面。
那是胡亥多年未见的宫殿。
来来往往的宫人中，有两人的模样最为清楚。
一则秦王嬴政。
一则公子扶苏。
扶苏脸色苍白，长睡不醒。嬴政坐在榻边不知在说些什么，许久后灯火熄灭，他依旧在床边久坐。
一室寂寥。
第六十五章
这个淡青色的女鬼，是在两年前遇到扶苏的。
或许是因为胡亥的缘故，有时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扶苏也能够看到鬼魂的模样。
但这样的情况极少出现。
秀娘严格来说也不能算鬼魂，她是一只妖狐的魂灵，在死后莫名其妙就存在了。
这世间的颠倒错乱她有所感觉，但一直没有太大的感受。
直到她遇到了扶苏。
扶苏如同外界所说的那般，是一个非常温和，礼贤下士的君子。
秀娘在他身上看到了纯粹的金光，那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也是下一个朝代霸主的继承者。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秀娘被扶苏撞见了，那天恰好是七月半。从此秀娘就真的一直跟在扶苏身边。
秀娘的能力不好不坏，但她可以控制她的外露，在发现扶苏并不畏惧她后，便开开心心地在他面前露出了原形，就此在他身边跟了两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