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摆摆手说道，“这就不必了。自从赵公公把柳陂送来之后，他伺候我也很是得当，公公可不要责怪于他。”
赵高眉峰微动，倒是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只是又叮嘱了胡亥几句要小心他人就匆匆带人离开。现在正是年节时分，宫里又没有皇后，身为秦王身边的大总管事情比常人更加繁重。
等到赵高离开之后，胡亥松了口气。赵高观察敏锐，就在他来之前胡亥还正低着头看着丹田跟迦叶说话呢，若是因此被他看出来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胡亥也要头疼了。不过想来这样的事情太过离奇，赵高也不可能想到这方面去。
不过他皱着眉头在心里说道：“我怎么觉得赵高话里有话呢？”教训下人，这是要他教训张环儿还是柳陂？而这小心他人，又是小心何人？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不能回到最初一昧相信的时候了。
“？迦叶？”连叫了好几声，迦叶没有回答。胡亥噘嘴，居然又断了！
*
“师兄，你缘何如此开心？”迦挲合掌说道，见到本该好好疗伤的迦叶离开静室已是稀奇，而他嘴角久久未散的笑意更是让迦挲好奇得心痒痒的。
“无事。”
迦叶一身白色僧衣立于树下，衣角随着清风而动，淡雅出尘的模样令人不敢亵渎。
迦挲……除非我心瞎了才会相信没事。
第十三章
半月后，除夕夜便到了。胡亥被张环儿仔仔细细打扮了一番，然后又很快被他送着到了举办宴会的大殿。
事实上胡亥完全不想这么快就出门，奈何身边有个比他还着急的侍从。胡亥一边点着头状似在回应他的话，实际上却是在猜测今年父王会多早提前走，而他又能在什么时候偷溜走。
果不其然，等他跨入了大殿内的时候，已经到来的公子公主们只有寥寥数人。公主们都聚在一起聊着，而胡亥看着那另一堆聚在一起的人，却完全没有过去凑热闹的打算。
奈何他不想凑过去，有人却不耐烦地叫住了他。
此人正是胡亥的冤家八公子。
八公子和胡亥的岁数相近，脾气相似，连不喜读书这上头也是不相上下，按理来说应该是臭味相投才是。可是偏偏这两人，却是整个聚英殿里火气最重的两个，有时候你来我往间的“交流”甚至会惹来先生的注意。
八公子还没等胡亥有动作，便撇嘴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早过来，怎么，是眼巴巴地打算讨好大公子么？可惜啊，大公子这样高洁的人怎么会看上你这等货色？兄弟这两个字落在你身上都觉得肮脏。”八公子的母妃原是市井的民女，虽然貌美，但是有时语言会……略显粗俗，因而虽容貌上佳却不受宠爱。
胡亥跟他斗了不短的时间也知道八公子嘴臭，自动过滤掉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抱着手懒散地说道：“不知道是谁比我还早过来，巴巴地站在王兄的位置旁边，像只呱呱叫的青蛙，聒噪而不自知。”
“你这低贱的出身也配叫大公子王兄，也不怕脏了公子的名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母亲的出身是多么高贵呢！”八公子被胡亥下意识说出的王兄二字气得跳脚，更因为胡亥的讽刺更加暴怒，整个人一下子焦躁起来。
听到八公子的话语，胡亥的脸色也阴沉下来。胡姬的出身的确是不太好，但那是他的母亲，则能容忍其他人的侮辱。
而此时，八公子身边站着的几个公子也觉得八公子有些过头了。秦王后宫中虽然有不少出身高贵的各国公主，但是身边平凡的也有不少，怎能一概而论，嗤之以鼻。八公子的一句话，一杆子打倒了一船人。
就在八公子洋洋得意而胡亥禁不住要反驳回去的时候，身后一道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十弟，八弟，今日可是除夕，可不能争吵，免得伤了和气。”
熟悉的声音让几人都回头望去，果不其然是扶苏。今夜或许是因为除夕喜庆的缘由，扶苏也穿了一件红色衣衫，但这样的颜色落到他身上却不显艳俗，反倒衬托得他面红齿白，随着他一步步走近，原本还显得喧闹的角落突然安静了下来。
“是是，大公子说得对。”八公子下意识说道。扶苏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八弟怎么如此生分，直接称呼我为王兄便是，大公子这样的称呼听得别扭。”这样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也不知道是扶苏第几次纠正了。
八公子讪讪一笑，却不敢再说些什么。
扶苏转身看着胡亥，轻笑着说道：“十弟，为兄有些话想同你说说，可否借一步说话？”胡亥瞥了眼已经怂了起来的八公子，抿嘴说道：“当然。”
两人相偕着离开，身后留下一地眼珠子。八公子不甘地说道：“不可能，大公子什么时候跟他关系这么融洽了？”明明前段时间胡亥还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开窍了知道讨好扶苏了。
旁边的几个公子对视了一眼，心中暗笑，什么时候等你有了胆子称呼扶苏为王兄的时候再说话吧。心计不少，胆子却不大。
胡亥跟着扶苏走开几步，便听到扶苏说道：“八弟虽然有些小心机，但总归是小打小闹，你不必放在心上。”胡亥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禁不住笑出了声，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讽刺八公子像只只会蹦哒的蚂蚱？
“什么时候你也会这么揶揄人了？”胡亥好容易止住笑意后说道，扶苏摇头笑道：“我从来都是这副样子，只是十弟不愿知道罢了。”他特地放柔了语气，生怕胡亥因此误会了他。
胡亥倒是没有扶苏想得那么深，只是觉得之前的印象的确是有些刻板了，一个人的最初印象不代表了这个人一贯如是。之后扶苏跟胡亥谈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胡亥也因此知道扶苏刚才的那句话不过是为了把他从八公子身边带离开来的借口。
又过了片刻，原本熙熙攘攘的大殿渐渐安静下来。胡亥侧耳倾听，果不其然隐隐听到了秦王驾临的奏报声。众位公子公主们由着扶苏带领，恭恭敬敬地在门口迎接。
秦王嬴政大步流星地走入殿内，黑红色正装十分大气，而简单发髻又显得随和自然。而随着秦王的出现，大殿内的气氛又随之一变，变得严肃正经了一些，直到秦王落座之后，其余人才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随着宴会的开始，胡亥也开始到了无聊的时候。虽然是一年一度的除夕家宴，但是他们也无须跟寿宴那般送礼表演，胡亥也不需要担心突然被揪出去说话。既然如此，整场宴会对他来说简直比看书还煎熬。
索性等过了酒过三巡，殿内的气氛也柔和了三分。胡亥抬眼往前面看了一下，嬴政正在同前去敬酒的公子们说话，他懒得凑上前去，便从前面的桌子取了根筷子，随手在桌案空白处涂涂画画起来。
还没等他自己画出个所以然来，胡亥便听到肩膀上有个小小的声音说道：“糊糊，这是什么呀～”胡亥吓了一跳，转头看着萌萌然看着他的五儿，差点没把筷子给甩出去。
他压低着嗓子说道：“你怎么跟过来了？”来之前胡亥千叮咛万嘱咐五儿不能够跟过来，直到看着五儿点头才算数。
五儿委屈地扁扁嘴，小手揉着眼睛说道：“五儿无聊，想，想糊糊～没跟，没跟呀～”
胡亥好气又好笑，原来没跟着一起来，就是没过来？
这宴会中突然出现了个鬼娃娃同他一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胡亥一边这样想着，一遍偷偷把肩膀上的五儿拽到怀里，准备好好“教训”一顿。
第十四章
五儿被胡亥捏着小肚皮，老老实实地坐着不动了，娇憨地说道：“ 不气，不气。”
胡亥低着头偷笑了两声，故意当着五儿的面夹了一块软绵绵香甜甜的糕点，使劲勾引五儿，等到小胖娃的红眼珠子都瞪直了的时候好不犹豫地一口吞下。
……
“坏！”
连语气词都没有了，五儿简洁明了吐出一个字眼，连小鼻子都气得皱巴巴起来。胡亥在旁人眼中不敢有大动作，但看到逗弄过头了还是连忙伸手摸着五儿的小胸膛，低声念叨：“不气不气，回去就给你烧好不好，五儿乖。”
……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道歉的身份就逆转过来了。
之后的时间段里胡亥倒是消停了下来，没有再逗弄五儿，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毕竟虽然不受宠，但是胡亥还是时常会被人注意，因此他也不敢太过出格。而五儿只要有胡亥在，就一直是个乖宝宝。
嬴政果然如胡亥所想并没有停留很久，在酒过三巡之后就很快离开了。胡亥见着上面的最大的主角不在了，心神都往如何溜出去这方面想了，他往后瞅了一眼伺候的侍从，低声说道：“你再去给我取碟红豆糕过来。”
那个侍从看起来很是不愿意，但是还是懒懒地去了。胡亥立刻就抱起五儿，偷偷摸摸地顺着后面的位置离开，奈何人还没接着遮蔽小跑到门口就被怀里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呀！鬼！”
？！胡亥猛然朝着五儿伸出的手指方向看去，就在扶苏身后赫然是一个朦朦胧胧的白色影子，他半低着头趴在扶苏肩上，那个扭曲的姿势让胡亥头皮发麻。不管这个人……鬼到底是什么心思，但绝对不是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