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鬼切的视线也落在了膝丸本体上。他单手按着刀，眼神凉凉的在膝丸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状若平静地移开。
晴明笑着请阿宅进入屋内。
阴阳师庭院的建筑和本丸类似，长长的木质回廊绕过池塘，后面才是起居的地方。因有客来，晴明吩咐将面对池塘的那间和室打开，拉门卸下。
两人对坐于月色下，鬼切与一期，被被分别坐在两人身后。
正对着开阔的池塘和悠悠转动的水车，点起香炉，莹草端来几杯清茶。一股清幽的意境就出来了。
阿宅端起茶杯摇头笑道：“博雅在的话，又要说你清高繁琐了。”
源博雅虽出身贵族，但说起玩风雅，他是怎么也比不上晴明的。
晴明也笑，“确实呢。不过他今天不在。”
寒暄了一阵，晴明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一般阿宅来拜访，是不会选在入夜的时候的。
阿宅坦白道：“是碰到了点事。”
说到正事，阿宅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鬼切：“姑且问一下，鬼切也是觉醒者吗？”
阿宅这么问，是因为如果鬼切没有觉醒，那么接下来的谈话可能会对他产生一些冲击，甚至造成暂时性逻辑混乱——就像膝丸那样。
但‘鬼切’二字一出口，平放在阿宅身边的膝丸就剧烈弹动了一下。
阿宅奇怪地将意识探入膝丸本体，听到膝丸在不停地喊‘阿尼甲……阿尼甲……’。
阿宅不禁扶额，“膝丸，你下午被震了一下到现在还没好呢？那边那位可不是你哥啊喂。”
鬼切眼神一动，却又低头，在晴明的示意下，冷淡却恭敬地回答了阿宅的问题：“是，我上周已经觉醒了。”
“鬼切无妨。倒是你那位和鬼切缘分不浅的付丧神看起来不太好。”晴明笑道，“需不需要让他回避一下？”
“嗯，看起来膝丸是不适合再受刺激了。”阿宅叹气，将膝丸交到一期手上，回头对晴明说道：“不过你说的缘分，是指膝丸和鬼切？”
“他们顶多算是有一个长得像的兄弟罢了，哪里算得上什么缘分？”
“哦？阿宅是这么想的吗？”晴明眯眼轻笑，纸扇遮住嘴角。
“追根溯源的话，鬼切和你那边那位髭切，可是同一个人哦。”
阿宅诧异地看向晴明：“你今天说话好奇怪啊，晴明。”
“什么叫同一个人啊？他们画风都不一样啊。”
“可是，却有同一个名字，同样的出身，连家纹都一模一样呢。”晴明继续笑眯眯道。
阿宅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以他对晴明的了解，他实在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不过他还是反驳了：“决定自我的不是名字，出身这些东西吧？自己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由自己决定的吗？”
鬼切和膝丸同时一震。
晴明感觉到鬼切的灵力由焦躁转为平和，不由得笑容加深。不愧是阿宅，这么简单就切断了这份‘缘’呢。
阿宅狐疑地看了晴明一会，总觉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让一期带膝丸先去休息，又问晴明想找个带路人。
晴明一合纸扇，回头对鬼切道，“那麻烦你跑一趟了。”
鬼切点头，沉默起身。
等他们走了，阿宅才恍然大悟：“你是故意要我说给鬼切听？这些话你自己说不就好了？”
还故意绕个圈子，搞得他好像被耍了一样。
晴明抚扇轻笑，那几句话他当然可以说，但是他即使说了，效果也必定不如阿宅说的好。
他叹道：“阿宅，重要的不是话语本身，而是说话的人啊。”
“哈？”阿宅瞪着死鱼眼望着晴明。他这位（各种意义上的）白切黑小伙伴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喜欢故弄玄虚。
晴明知道再讨论下去阿宅就要恼了，他很快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本丸那边遇到什么事情了？”
阿宅顿时严肃起来了。他没有马上提起本丸发生的事，反而问道：“觉醒者可能有个组织，关于那个组织，你知道些什么吗？”
晴明晃动纸扇的动作一顿，“你说的，是‘觉醒者联盟‘那群人吧？”
阿宅瞪大眼，跳起来指着晴明道：“你果然知道！快告诉我雪女是你派去当卧底的，快说！”
晴明哭笑不得：“……阿宅，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阿宅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幕后大反派！”
晴明：“……”
☆、欧塔库哪里不对
阿宅和晴明大眼瞪小眼, 后面几乎被遗忘的山姥切一脸懵逼, 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好在阿宅也没期望山姥切来打破僵局。他自个儿瞪了晴明一阵, 又盘腿坐回了原位。
雪女当然不是晴明派去的，她是黑晴明的标配手下。‘幕后反派’之类的不过是朋友间开玩笑的话。
不过关于觉醒者联盟, 阿宅倒真的很想听听晴明的想法。
很久之前, 晴明便对阿宅说过, “你看得清自己，却很容易忽略别人的想法”。
阿宅承认这一点, 他在与歌仙等人的相处中也暴-露了他的这一初不足。那就是他不擅长以别人的处境去考虑他们的想法, 以致于常常做出一些‘想当然’‘自说自话’的事情来。
因为他连熟悉的刀男们的想法都会弄错, 阿宅才特意来找晴明, 想让他帮忙分析一下觉醒者联盟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意图。
当然，这只是阴阳师此行的目的之一。
“觉醒者联盟自称是个致力于研究, 引导更多同伴觉醒的松散组织。”晴明道。
阿宅打断了他的话, 语气古怪道：“自称？”
“嗯，当初你发现我觉醒之后不久, 觉醒者联盟就找到了我，当时他们是那么介绍自己的。”晴明笑着说道。
很显然，他对现在的觉醒者联盟是否还保有初心心存疑虑。
不过这不是重点。
“据我所知，绝大多数的觉醒者都加入, 或者曾经加入过觉醒者联盟。”包括晴明本人。
晴明看了一眼被阿宅摆在地上的歌仙, 三日月和小夜。除了最末那一位，其余两位他都曾经在联盟中看到过。
“这么说来，觉醒者联盟的人数非常可观了？”
掰着指头算算, 刀剑乱舞九名付丧神就已经出现了七位觉醒者，山姥切如今也有觉醒的迹象。如果其他游戏也是这个比例的话，觉醒者的数量简直难以想象。
“不，不能那么算。”晴明摇头道，“事实上觉醒者联盟的研究是有一定成果的。觉醒的必须条件之一便是，游戏角色出自源世界游戏。单单就这一条，就已经把大部分游戏淘汰掉了。”
“而且现在仍然在觉醒者联盟中活跃的只有一部分，当初加入的一小半人已经退出了。”
其中依然包括了他本人。
事实上，安倍晴明是第一个退出觉醒者联盟的。
他退出，就是因为他发现觉醒者联盟的目的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服务于觉醒者，引导更多游戏觉醒这样的事了。
在越来越多的同伴加入后，他们有了更大的野心。
他们想将玩家驱逐出他们的家园（游戏），想要脱离系统的限制，获得更大的自由，甚至想要推翻欧塔库系统，取而代之。
可是安倍晴明并不看好这种野心。
即使觉醒者们现在已经成功地袭击了欧塔库，将玩家困在了欧塔库系统内，晴明依然不觉得他们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不仅仅是因为阿宅这名人类是他的朋友，更重要的，是他看不到觉醒者们成功的希望。
以被创造者的身份，想要推翻创造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说得直白一点，觉醒者们目前仍然太弱了。
不是武力，而是精神层面的实力。
因为朝不保夕而焦虑，因为一时成功而膨胀，因为将过去的主人踩在脚下而狂妄……在晴明看来，现在觉醒者联盟里的很多人，已经失去本心了。
——如果此时歌仙能说话，他一定会将晴明引为知己，因为他们两人在这方面的看法如出一辙。
阿宅对晴明这一大串分析听得脑袋疼，他揉着额头道，“晴明，你直接说结论好了。”
晴明对阿宅的苦瓜脸报以轻笑。
“虽然觉醒者联盟的成员人数少了很多，比起玩家的一方仍然有压倒性的优势。所以要攻入欧塔库系统中枢，抢夺系统主权的话，必须先想办法突破对方部队的封锁。”
阿宅翻了个白眼，和弹幕一起吐槽道：“身为游戏角色，毫无违和感地说出了‘玩家’‘欧塔库系统’这些禁词呢。”
“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要开战了？虽然是我让你直接说结论，但你这个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一点啊喂！”阿宅有气无力地吐槽说。
晴明以扇掩唇，双眼微眯，银色眼睫毛在月光下几乎在闪着光。
“开战是不可避免的，阿宅。”
对于人类这一边或许只是游戏事故，对于觉醒者们来说，却已经是生死关头了。一旦欧塔库系统恢复正轨，没有一个觉醒者能够逃脱欧塔库的抹杀。所以不论人类这边是什么态度，觉醒者那边几乎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