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动身？我恐怕去不了了，阴阳寮还有事情。”贺茂保宪遗憾道。
“你去忙吧，这件事情我会弄个水落石出的。”安倍晴明说着起身，“红霸，要跟我一起去吗？”
练红霸正扯着大天狗的袖子，闻言迅速抬头，“要去！”
“早知道我就明日再上门。”大天狗举高手，拒绝把最后一块点心拱手相让，“我还带了煎饼，主人家连一块点心都不肯让吗？”
“都说了不要带煎饼上门！你对煎饼的感情太深了吧！”练红霸气急败坏，“再举高就砍你脚了！”
拉拉扯扯一会儿，练红霸终于如愿以偿的吃到了点心，他满足的跟晴明一起登上牛车，大天狗则不知道游『荡』到哪里去，贺茂保宪脸上是强烈的担忧。
“真的不需要派人跟着他吗？他真的不会一时兴起毁灭平安京吗？”贺茂保宪反复问道，安倍晴明报以一笑，干脆的放下帘子。
只听后面是一叠声的——“喂！晴明！怎么这样啊！混蛋！”
练红霸怀里抱着狐之助，闹了一用之后，昨晚睡眠不足的后遗症开始显『露』，他『揉』了『揉』眼。
“睡一会儿吧，东寺距离不近，我们今晚会借宿在那里。”安倍晴明靠近练红霸，示意他靠在自己肩上睡一会儿，练红霸毫不客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最后是晴明把他叫醒的，他已经滚到了晴明腿上。给他当了一路枕头的阴阳师并不生气，只是含笑理顺了衣袖，带练红霸下车。
平安京有东西两寺，隔着一条街道朱雀大路和一些坊市遥遥相望。安倍晴明看起来跟东寺关系不错，也提前通知过了，自然有僧人前来招待。
练红霸仍然很困倦，勉强打起精神跟在晴明身后。寺庙总能给他带来奇妙的感觉，只可惜这种感觉没有一次能超过当年，瘦削佛子轻抚他长发之时的感受，那个时刻，他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佛门的包容与悲悯。
“慧净法师不方便接待客人，他昨晚突发重病。”僧人一脸歉意，“但是他的师弟，慧觉法师会招待你们，想要探讨佛法也请便。”
“有劳了。”安倍晴明笑着应酬，一手放在练红霸头顶，“我是为这孩子身上的戾气而来，希望能用佛法加以舒缓。”
还真是现成的借口，他们又要搭档了吗？练红霸斜眼看安倍晴明，安倍晴明向他眨眨眼，难得促狭的样子。
僧人引他们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这里栽种着竹子和兰草，兰花有一些小小的花苞，显然快到了盛开的季节，不是什么优良的品种，却别有一番野趣。
这便是慧觉法师的院子，单单看外表，就知道这肯定是一个内心宁静温柔的人。
练红霸一路左顾右盼，突然，他看到竹叶之间似乎闪动着点点金光，定睛细看之时，练红霸情不自禁的睁大了眼睛。
“晴明，”他拽了拽安倍晴明的袖子，“那里有金羽『毛』的孔雀。”
林间的空地上，水一样的金芒晃动着，孔雀低垂着头，尖喙触及草叶上的『露』水，忽而又抬起头，羽冠微颤。富丽堂皇又高贵无比的金『色』从它身上肆无忌惮的扩散开来，那双眼眸中聚拢着淡淡的神光，此世间一切悲悯尽数印刻在它眼底，晃动在金『色』的雀尾上。
安倍晴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而只看到了一片林间空地。
“……很美吗？”
“当然！金闪闪亮晶晶的！”练红霸很肯定的点头，继而疑『惑』道，“晴明看不到吗？”
狐之助『插』嘴，“我也没有看到什么孔雀……”
“确实在那里啊！”练红霸又看过去，闪烁的金『色』仍然充溢在那片空地上，这一次，孔雀也看到了他，上挑的美丽眼眸眨动一下，它向练红霸点头示意，继而一展翅，消失在重重竹叶之间。
“现在飞走了。”练红霸如实叙述。
“我也许可以做出解释。”陌生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安倍晴明转过头，一名僧人正提水回来，口气温和的说道。
“这孩子，恐怕看到了孔雀明王。”他看起来有些高兴，“东寺确实供奉着孔雀明王，我等凡人却是难得一见的，这孩子有佛缘。”
练红霸眼神漂移，这句话早就有人说过了，还更直接一些，直接问他要不要入佛门躲灾。
狐之助没有跟随练红霸去过保护天平之甍的战场，不过他知道练红霸手上的佛珠来头很大，于是思维也诡异的歪了。
“红霸大人，您是不是真的很适合……”出家。
练红霸掐住狐之助的脖子，让他闭嘴。
僧人见练红霸不语，顿时歉意的笑道：“抱歉，我实在太无礼了，竟然让客人等在门外。”
他请练红霸和安倍晴明进入房间，倒上清香的茶水。水正好是他刚刚从山上打回来的泉水，很适合泡茶，袅袅茶香之中，练红霸『揉』搓着狐之助。
“真抱歉，设施简陋。”僧人再次道歉，“我听说了二位来此的目的，尽管放心，我会诵经安抚练大人身上的戾气。”
“那就拜托了。”公式化的有礼微笑再一次出现在安倍晴明脸上，名为慧觉的僧人也点点头，向练红霸微笑道。
“今天已经不早了，暂且在这里的房间休息吧，明天我会亲自为您讲解经文。”
练红霸差一点没控制住变了表情，莫非在晴明四处调查的时候，他真的要每天听佛经吗？！这个牺牲实在有点大啊！
暗地里，练红霸拽住了安倍晴明的袖子。
袖子被拽得紧紧地，安倍晴明先是谢过慧觉的妥当安排，本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准备回到房间之后再安抚练红霸。
作者有话要说： buff：所有人都想让我出家:)
脑补了秃头buff然后被打死……
第65章 65、莲瞳（二）
“凭什么要我牺牲！”一回房间, 练红霸就强烈抗议起来，“我不听！我宁愿去调查事情的前因后果！”
安倍晴明『露』出意料之外的神『色』, “你对各种佛家典籍都很熟练，我还以为你对佛经没有什么排斥……”
“因为佛救不了所有人。”练红霸的眸光异常平静，“晴明，人为什么会信仰什么东西？”
不用安倍晴明回答, 练红霸就自顾自的说下去。
“因为人类在这世间，其实除了自己之外, 什么都没有。但是这种孤独无依的状态实在太痛苦了, 所以要寻找一个寄托。”
“然而就算找到了寄托，其实对于孤独的现状也没有半点改变, 只是内心觉得暂时可以活下去了而已，只是这样。”
“所以, 明白了一切的我，早就不信任神佛那种东西了。”
安倍晴明的眸光微微颤动, 半晌，伸出手放在练红霸头顶。
“我不是神佛, 但是我会回应你的。”
不知道多少次无望的祈求, 才会得到“不祈求比较轻松”的结论, 安倍晴明无法参与练红霸的过去, 但是他至少可以瞩目当下。
“向森罗万象发誓。”
练红霸闭起一只眼, “喂喂晴明，好熟练啊，一听就知道向不少贵女说过了。”
“这是很重的誓言……”
“比向蝴蝶酥发誓还重吗？”
“这两者之间根本就……”安倍晴明哭笑不得, “如果你真的想转移话题，那也无所谓，我仍然会践行誓言。”
练红霸背对他，红发的发梢轻轻晃动了一下，“随便你，晴明总是莫名其妙的。”
“我回自己的房间了，明天会去听讲经，这可是巨大的牺牲。”
发尾甩动着，练红霸头也不回的出门，走廊上响起不加收敛的“哒哒哒”的脚步声，透着一股开心。
安倍晴明忍不住笑了，他看看一旁的狐之助，“不追上去吗？”
“现在追上去会被打的。”狐之助满面笑容，“真的非常感谢您，晴明大人。我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东西，只有几个陈年的消息，也许可以帮到您。”
“第一，慧净大人是慧觉大人的师兄，他们几乎同年入寺，然而两人的『性』情相差甚远。慧净大人有些口无遮拦，时常有相当激烈的言论，所以东寺的僧人们大都喜欢慧觉大人。”
“第二，这是真真正正的绝密情报，慧净大人和慧觉大人似乎有血缘上的关系，如果能弄到两人的血，我这里可以做最准确的检测。”
狐之助说了两条消息，稍微等一会儿，才快步去追练红霸。
练红霸第二天被迫起了个大早，坐在大殿里听佛经，跟他一起的还有不少达官贵人，多半有疾病在身，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神佛保佑。与这些积极分子对比，哈欠连天的练红霸就显得格外显眼。
他低头没精打采的玩着佛珠，慧觉就坐在他身边，一段经文过后，关切的询问道：“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练红霸摇头摇头，他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感兴趣。
“还是努力一下，认真听完上午的讲经。”慧觉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温和地笑着，“如果很乖的话，我回去就送你一份礼物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