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女孩本应幸福快乐，无忧无虑，但她睁开眼，眼睛里深深一片，犹如黑夜一般让人看不清底处。
“你们来的也太慢了。”
燕紫抹了一把脸，把粘在脸上的发丝抹下去，她在陆小凤和花满楼面前总是格外轻松自在。
“你怎么笃定我们会来？”陆小凤说，“我们走时留信说江湖再见，可没说是今天再见。”
“你这里是怎么回事？魏清和知道你和你哥哥的事情了？”陆小凤想起来那日在北山，魏清和说他就算今日不来，也参加不了那个大婚。想来魏清和把一切都看的清楚透彻。
“魏清和没有这样的胆量，是我师父。”燕紫眉宇间略有忧愁，“她原来一直都在我身边，她才是流云的主人。”
陆小凤今天已经听了两次关于流云的真实身份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终于触碰到他们的底线了。只有这样他们才不得不用真真假假的消息来试探他，来保护自己。
故而他不动声色，笑道：“一个时辰前我刚听到另一种答案。”
“哦，是嘛。”燕紫并不在意，“六个和尚当然是杀人的人，但以他们的武功想动我燕家的人还是痴人说梦，唯有一个武功够高够绝者才能一并犯下这滔天大案。”
“只不过她后来后悔了。”燕紫自顾自，“人的想法总是一瞬之间千万种不同，师父的剑够快，心却不够硬。”
“你和红岩子见过面了？”
“没有。她不肯见我，她大概是心里有愧……总之我们之间些许是已经恩断义绝了。”燕紫睁大眼睛，她说这话声音很轻，但带着倔，像是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可又被她硬生生的留住了。
见了此时的燕紫，方才知道她之前的演戏多么拙劣，她不是好的欺骗者，但她足够聪明。她知道谎话不能哄骗一辈子，所以她索性步步为营，揭穿了就再讲，一次一个，都靠近真相又都是假的，别人被她操纵在手里，却无法对她动手。
“你为什么要让我见到秋水？”陆小凤换了一个问题。
“见见宫家的姑姑不好么？”燕紫反问，“世上聪明人太多了，我只能做那个不聪明的。太聪明有什么好呢。”
“至少可以保护你自己。”花满楼说，“人活着就是痛苦的，但痛苦可以遗忘，快乐忘不掉。”
燕紫笑起来：“我就喜欢听花公子讲话，若我早遇见你，可能也会爱上你。”
陆小凤心里一跳。
花满楼微笑。这种话他听的太多了，他知道自己不必多言，他也知道燕紫只是说说。
果然燕紫转移了话题：“我不想再和你兜圈子了。我们本应该联手结束这一切。”
“如果你不骗我，这一切早就结束了。”陆小凤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已经不安分，他不想燕紫只是玩笑，他却已经这么在意。对花满楼的占有欲竟然已经强到这种地步这真的是自己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花满楼不是一个物件不是一个东西，他不能，他不会被人随意赠让，谁也不行。
燕紫瞅着他，目光深邃如同黑夜，片刻后她忽然朗声笑起来，脸上多了一点恶劣的东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懂了。陆小凤你原来也不是刀枪不入的人。”
陆小凤察觉出来她看出来了，燕紫实在太聪明，她甚至比红豆还要聪明。
但就在她笑起来时，笑声声声落在耳中，他忽然觉得那又如何，花满楼一直都是他的弱点，他一直非常在乎花满楼。只是往日他们是朋友是知己，如今他对花满楼暗自许心。
而花满楼也不是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花满楼的武功也很高，花满楼也很聪明，花满楼也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于是陆小凤抬手揽在花满楼肩膀上，他带着点炫耀和挑衅：“如何？”
燕紫脸色微变。
她的目光在花满楼脸上巡视，她想知道花满楼是怎样的想法。但花满楼坦然受之，陆小凤往日不会这般动手动脚，可最近这些，他也未觉得有何不可。
燕紫最终败下阵来。
她禁不住想起燕青，但又转头释然。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他们可以在一起，是因为他们相爱，他们情义深重。可自己与燕青，只要燕青一日不松口，他们就总不会有机会。
燕家已经不需要子孙后代了。
燕紫的后人只会一直饱受折磨。
没有了这些思虑，燕青还是不松口。
罢了，正如她自己所说，一辈子守在他旁边就足够了。他们不能相爱，可他们的血缘也是谁也无法斩断的。
“我有一个问题，我方才才想起来。”陆小凤说，“燕青要杀我是流云的命令么？还是说，是你要杀我。”
“我才不愿意你死。”燕紫挑眉，“这个答案你自己去找。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知道的事情哥哥全部都知道，哥哥不是流云的人，我是。流云知道哥哥的存在，但他们默许哥哥活着，甚至在我身边。”
“既然他杀我不是主要。那么青云寺就是理由了吧？青云寺里有什么秘密？”陆小凤继续追问。
“你觉得呢？”
“我在想，除了流云与信王，是不是还有第三个组织。也许他只是一个人，却逼得流云杀人，逼得信王不肯松手。”陆小凤说，“你们的最终目的还是那笔宝藏吧？”
“不，只有我们。”燕紫抬手，接住落下的绿叶，“你看，它还好好的，可它该掉落的时候没人在乎它是不是老了。流云原本是朝廷用来杀人的刀，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皇帝不要流云了。流云便想报复，于是发生了那些事情。”
燕紫把绿叶放在石桌上：“燕家曾经拥有流云一半的权力，但燕家同样被背叛了，所以燕家也必须被屠杀。你们家似乎是无关的牵连，可你们最不该，不该拥有青佛。”
“青佛是什么？!”
陆小凤知道燕紫说到了最重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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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双佛
“青佛。呵。”燕紫这么说。
她站起身来在院子四周探查一番，确定此时没人在往里张望，才又回到桌前，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从里面倒出来一块拇指大小的玉佛。
那佛雕刻的也不知是哪一尊，陆小凤识不得便转给花满楼，花满楼摸了摸也只能是摇头。
在他们的记忆力他们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佛。
燕紫也不吃惊，她把玉佛塞回锦囊：“这玉佛传了好几代，些许是已经没了记载的。它是什么佛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佛是双座。一座上双佛，一共有四个。”
陆小凤眼睛一亮。
四个佛对应了当年四个家族。
“宋家应该也有一个，他们是怎么逃过一劫的？”陆小凤问。
“丢了。”燕紫失笑，“谁能想到这佛能调动那么危险的势力，不只是宋家，就连陆家也把这佛无意间弄丢了。但当时流云不知道，他们便把刀对准了你们。等到在你们家翻找不出来之后，他们才想到这个可能性。宋家能够保全也有这部分的原因。”
这个理由真的是……
世上事情或许都是这样让人啼笑皆非吧。
“那它们如今被找回来了吗？”花满楼问。
燕紫摇头：“有点线索，可是我不懂。如今的佛一个在我手里，一个在流云的真正主人手里。我的地位不如他，也没有和他抗衡的能力，这个佛……若不是浸满了我一家的血，我绝不会留它。”
“你的意思是，只要找到另一个青佛，就能找到流云真正的主人？”
“是。但我找了整整三年。”燕紫把锦囊也收起来，“青佛好像从来都不存在，丢失的有些线索，没丢的却怎么也找不到，真是有意思。”
陆小凤忽然笑起来：“你们拖我下水，是为了找青佛吧？”
燕紫点头。
花满楼转瞬也想清楚了之前黑会的事情，那固然是木和尚与殷三娘联手，但逼他们做出这样决定的应该就是燕紫。不然他们没有必要把陆小凤置于那般危险境地，一个人身边都是朋友和身边群敌环绕是不一样的。
殷三娘不说原因，恐怕是因为她也没有查到背后之人是燕紫。燕紫生长在秦淮河，背靠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平日里像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哪会有人知道她的心计已经如此深沉。
“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就要多劳累些。我早就习惯了。”燕紫说这话时沉稳的不像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
她从来也不像是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
陆小凤面对着她，忽然想起来薛冰。同样的年纪，燕紫深沉太多了。
“我自己决定走这条路的，你不要同情我啦。”燕紫释然道，“光明正大活着的日子就是需要努力嘛。”
陆小凤被她的豁达惊讶，燕紫这份心性真的太过难得。
“秋水是被安插在流云这边的探子吧？”陆小凤想一并把问题都解开。比起红岩子，他更愿意相信燕紫。
燕紫没有似是而非的回答。
她承认了秋水，并说秋水当时就是她安排进来的。宫家姑姑与她一样有复仇之心，但她身份特殊，只能托燕紫的一臂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