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扫了一眼众人，虽然横七竖八明显经历了一场打斗，身上多多少少挂了点彩，但都称不上严重，一个个安稳的样子不像是刚打过架，反而像是在梦中睡饱了觉，舒服极了。
拉法埃莱看向泰特，本来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虽然他擅长乐理，但他从来没有唱过歌。
结果，拉法埃莱这么一看，顿时就惊了。
拉法埃莱一瞬间出现在原本距离他十步远的泰特身前，一首曲子放倒了两百多号人也不见有丝毫的波澜，却在此时露出了惊讶甚至无措的表情来。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到泰特脸颊上挂着的泪滴，心疼得无以复加。
“怎么了，你这是……泰特，你怎么哭了？”拉法埃莱手足无措地擦拭着泰特不断淌落的泪水，内心里对电影院这种存在画上了大大的叉，明显迁怒上了。
“我……我不知道……”泰特扑进了拉法埃莱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了拉法埃莱，眼泪掉得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转眼就将拉法埃莱肩膀处的衣服浸透。
拉法埃莱的头发都要竖了起来，打从泰特打开心结后，就再也没有这样情绪失控过了。
“我就是，我就是……”泰特哽咽着开口，“你别丢下我……”
“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拉法埃莱都快冤死了，他顾不上其他，连忙抱紧了泰特，直接瞬移回到了家里。
三分钟后，维克电影院的观众厅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之前陷入了莫名昏厥的保安冲了进来。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保安，他是不可能在影院里有观众的时候自己呼呼大睡的。但不知道为何，方才那股睡意就是无法阻挡，他竟就那么在监控室里睡了过去。
好在刚才，他仿佛听到了有人唱歌，声音明明不大却将他睡梦中拉了出来。他懵了一瞬，连忙看向眼前的监控屏幕，然后就惊呆了。
这个时间本该放映那一部《世界真正末日》来着，但电影屏幕却是漆黑一片。
最让保安惊恐的是，观众厅里竟是一片狼藉，不提甩了一地的爆米花、可乐罐，横七竖八脸上挂彩的，那是观众啊。
他一个没有看到，观众厅里竟然发生了械斗！这要是有个伤亡，他就是辞职也不足以摆脱身上罪责啊！！
他连忙冲进了观众厅里。
许是他撞开门的声音过大，骤然亮起的灯光过于明亮，那些倒地昏迷的众人幽幽醒来，满眼迷茫。
“这怎么回事？”
“嘶，老子的胳膊，好疼。”
“电影怎么不放了？”
“卧槽，我刚才好像看到了恶魔！就在那个电影里，怂恿我杀人来着。”
“我也是，我也是。擦，这部电影果然够邪门啊。”
“等等，你记得，我昏过去之前听到了一个歌声，你们听到没有？”
刚才还厮打成一团的观众们不理会满脸崩溃的保安，自顾自地交流着情报。而且，出乎保安意料的是，竟然谁也没有投诉这家影院的安保不合格。
“我觉得刚才听到了天使的声音，这家影院一定是受到天使的庇护，有套票吗？我要一套！”
保安：“……”
***
虽然轻轻松松地搞定了发疯的人群，但拉法埃莱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好转。看到泰特的眼泪，感觉到肩膀处衣服透过来的沁凉，拉法埃莱的心都跟着凉了半截。
拉法埃莱抱着泰特就瞬移回了家，但不是罗斯伍德大街444号，而是罗斯伍德大街435号，塞布丽娜·布朗在洛杉矶购下的房产。
拉法埃莱和泰特一瞬间出现在塞布丽娜·布朗特意为拉法埃莱准备的卧室里。
比起拉法埃莱自己布置的卧室简单而整洁，塞布丽娜·布朗为这间拉法埃莱可能一年也住不上一回的卧室大费心思。她完全是将主卧规划成了拉法埃莱的卧室，里面的布置极尽奢华，比起当初在斯图亚特庄园里的卧房也不逊半分。
拉法埃莱拢着泰特，不住地亲着他的脸颊，冰冷的泪水有一大半都被拉法埃莱舔进了自己的嘴里，轻声道：“泰特，亲爱的，宝贝，甜心，你到底是怎么了？别哭了，宝贝，你再哭下去，我都想跟着一起哭了。”
明明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听拉法埃莱这句话，泰特顿时用力地咬住嘴唇，努力地将完全不受控制的眼泪往回憋去。
拉法埃莱不能哭，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值得拉法埃莱为之掉一滴眼泪，包括他自己。
“啊啊啊，我说错了，说错了。”拉法埃莱连忙将手指往泰特的唇齿间送去，坚决不让泰特蹂-躏自己的嘴唇，“别咬，出血了。”
说是血，其实也并不确切。
灵魂流淌出来的鲜血与泪水，与普通人有着本质的不同，虽然看着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说一般人的泪点是五，那么，成为鬼魂之后，他的泪点就会变成九。
同样的悲伤，即使鬼魂觉得难过，想要哭泣，他也未必能够流得下眼泪。而让鬼魂为之哭泣不止的悲伤，是让一颗早已死亡的心脏都为之抽痛的悲恸。
刚找回泰特的时候，拉法埃莱知道泰特之前的经历并不美好，难过到想要流泪的时候，未尝不是一种发泄。拉法埃莱即使看着心疼，也从不会劝他不哭，而是想着哭够了心情就能够放松些。
只是，这段日子太过安逸，即使有黑暗生物恶魔邪神出来搅局，在拉法埃莱看来也就是闲暇时候的消遣，完全无损这段时间的美好。
而这种美好之下，拉法埃莱越发见不得泰特的眼泪。
尤其他还流血了。
灵魂流出来的鲜血，会影响他现在的形态。
含着拉法埃莱的手指，泰特怎么可能用力咬下去。他忍着泪，一边不由自主地打着嗝，一边伸手将拉法埃莱的手指往外推，抽噎着道：“我、我没事，没事……”
“嘘……”拉法埃莱伸手按在泰特的脑袋，嘴唇轻轻覆在泰特沁出鲜血的唇角，舌尖小心翼翼地卷走那点鲜血。天蓝色的眼眸里蕴满了无奈和心疼，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黑色眼眸，轻声道：“泰特，你有什么想说的？告诉我好吗？”
拉法埃莱一句话，泰特强忍下的泪水又有决堤的趋势。他用力地抿住嘴唇，好半晌，他以着异常干涩沙哑的声音，小声地道：“能不能，不要扔下我。”
“我怎么可能扔下你。”拉法埃莱心中无奈，这句话是刚才泰特在电影院就哭着说出来的，他也保证过了，说什么也不会——！！
拉法埃莱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天蓝色的眼中闪过了惊讶，脱口道：“你想起……咳。”
泰特垂着眼，黑色的眼睛湿漉漉的，长长的眼睫毛上甚至还挂着一滴泪珠，就像是一只刚满月就被遗弃了的小奶狗。
拉法埃莱的嘴张了张，他想要问，泰特是不是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事无巨细，包括他死前将他托付给伊索和詹姆斯的事情。
这算不算扔下？算不算舍弃？
拉法埃莱不敢深想。
曾经的他对泰特没有上辈子记忆的事情，又是遗憾又是庆幸。
遗憾于过去的美好只有他一人记得，庆幸于终局的遗憾不再让泰特痛苦。只是现在，每想到泰特想起过去的可能，他便又是心虚又是心疼。
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拉法埃莱抬手，扳着泰特的脸，用指尖慢慢地按摩着泰特眼部的轮廓，温和的魔力抚平那里的红痕。
“不会。”
拉法埃莱轻声道。
泰特湿漉漉的黑眼睛看向拉法埃莱。
拉法埃莱倾过身，轻轻地吻了一下泰特的眼睛。
“不会扔下你。”
曾经的错误，他怎么可能犯下第二次。
“你是我的。”
是的，从他捡到泰特，不，菲尼克斯的那一刻，从生命到灵魂，他就是他的。
“哪怕是死，你也会死在我的身边。”
他绝不会将泰特留给未来的某个可能，让任何人取代他在泰特心目中的地位。
这是拉法埃莱对泰特的承诺。
也是拉法埃莱对泰特的诅咒。
泰特伸出手，抱住了拉法埃莱。
“说定了。”
泰特的声音微颤，一字一句地道。
“嗯。”拉法埃莱摸着泰特金棕色的头发，沉声道：“说定了。”
***
虽然拉法埃莱又是许诺又是赌咒，绝对不会扔下泰特，泰特看上去对他的承诺还算信服的模样，但让拉法埃莱又是甜蜜又是无奈的是，泰特黏他黏得更紧了。
拉法埃莱喜欢泰特的亲近，一本正经跟着他的泰特实在是太可爱了。唯一让拉法埃莱有些不好受的是，泰特这样寸步不离的原因是他没有安全感，这就很让拉法埃莱郁闷了。
他看上去就那么不靠谱，连做出的承诺都无法完全相信吗？
或许是相信的，只是泰特就是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心来。
行吧。
拉法埃莱将某个小尾巴拽到身前，毫不顾忌地在学校同学的面前亲了一口。
相当纯洁的一口，才不像其他校园情侣那样恨不能黏上了的火热。
这已经是拉法埃莱和泰特能够在外展现出来的最高程度的亲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