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彩儿瞄了她一眼随即低下头欠身行礼。尽管她不是很习惯内城里低头哈腰那套,但是为了能留在沈霜照身边,她逼迫自己都学会了。
沈婉蓉无心关注其他人,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沈霜照,唯有对彩儿旁敲侧击:“霜儿醒了?”
“是。”
“可有说什么?”
彩儿摇头,她要是愿意和自己多说些话就好了:“她很累,醒了一会儿又睡下了。”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沈婉蓉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待到所有人都退下后她又不知所措起来。思虑再三,她关上门后向里走去。
里屋静悄悄的,若是不注意看,定是会以为里面没人。沈霜照像只猫一样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沈婉蓉看着她,不由想起当初她刚把沈霜照带回来时,沈霜照胆子小还经常做噩梦,每夜都要自己陪着她才能入睡。那时候,她也像现在这样弓着身子,只不过那时她窝在自己怀里寻求安全感。
沈婉蓉并不习惯陪着孩子睡,但是她受不了沈霜照那种明明很想你留下来却强忍着不开口的眼神,很让她心疼。
在三个徒弟中,沈霜照既不像桑榆那样成熟稳重,也不像唐梦璇那样活泼开朗——她很安静,可也单纯幼稚,有时她固执起来几乎到孩子气的地步。外表看上去冷静漠然,其实把她切开里面就是张白纸,单纯又无欲无求。可惜,沈霜照的无欲无求在陆清容出现之后彻底被打破了。
思及此,沈婉蓉一阵恼怒泛上心头。
“你想说什么?”正当沈婉蓉出神之际,沈霜照突然开了口。
沈婉蓉一怔,道:“我以为你睡着了。”
沈霜照依旧缩在被子里没动,声音格外平静:“没什么想说的话就出去吧。”她像是对待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般下了逐客令,完全忘了对师父应有的礼仪。
“昨晚的事……”沈婉蓉摸了摸额角,不知如何说下去,毕竟昨夜沈霜照的抵触那么大。
被子动了动,沈霜照坐起了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沈霜照,但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尖锐:“我不信。”她一字一顿地说,“你一定是为了挑拨我和陆清容的关系。”
“霜儿!”沈婉蓉打断她,“我说的都是事实。”
“证据。”沈霜照淡淡地抛出这两个字,“否则,什么楚行之是我爹这样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最后半句话她是发了狠地说的。
沈婉蓉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切切地盯着她:“你的身上有胎记。”
“你是说我蝴蝶骨上那个三瓣花一样的胎记?”沈霜照挑了挑眉,脑海里似乎浮现出了某些场景。
“对。”
沈霜照不屑地笑了笑:“这个胎记我从小就有,师父你一直都知道,为何突然间就变成了相认的证据?”所谓的“母女关系”,她只当是沈婉蓉为了让她死了对陆清容的心而编造出谎言。楚行之是陆远征和赵越瑶联手害死的,若她真是楚行之的女儿,她岂能毫无顾忌地背弃一起与陆清容在一起?所以,她宁可相信这是师父设的圈套。
沈婉蓉只觉得事情变得一团糟,沈霜照怀疑的态度令她无所适从。她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之前并不知晓我的孩子有这样的胎记,那是因为你一出生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看你抱一抱你,你就被赵越瑶夺走了!几个月前你被赵越瑶抓住,她无意中才透露了我的孩子身上有三瓣花胎记的秘密。”
“兴许是她在骗你。”沈霜照垂下眼,虽然她觉得疑点重重,可又不得不承认沈婉蓉的解释很合理,她的心里的防线正在逐步崩溃。
“她没有必要骗我,因为她并不知道你身上也有这样的胎记。”沈婉蓉握紧她的手,声音轻了许多,“霜儿,我不会拿这种事骗你。何况,你长得很像你的父亲,眉毛,眼睛……很像。”
沈霜照的胸口开始发闷,她想起之前赵越瑶一边用刀子划她的脸,一边还讽刺说沈婉蓉这么疼她完全是因为她和楚行之有几分像。当时她认定赵越瑶是个偏激的疯子才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胡话,可现在回过头看,原来并非如此。赵越瑶很清醒,她恨对人了。
“我不接受!”沈霜照暴躁地挣脱沈婉蓉的手,即便心里清楚沈婉蓉说的是真的,可是她也有权利拒绝承认与接受这一切。
沈婉蓉落下泪来:“霜儿……”
“你出去!!”沈霜照从未当着沈婉蓉的面发过这样的脾气,此刻的她无礼、粗暴又不可理喻,她疯狂地叫嚣着,与平时温和的她判若两人,“出去!!”
雪青等人候在门外,自然是听到了沈霜照的呵斥声,若蝶几次担心地想进门去,可都被雪青拦住了:“她们之间的事我们插手也没用。”
彩儿站在一旁,除了皱眉始终没有说话。
沈婉蓉漂亮的那张脸上都是泪水,她胡乱地抹着泪,沈霜照的反应虽在她的意料之内可还是令她心碎。她起身,声音还带着哭腔:“陆清容被她爹救走了,你可以不用担心她的安危了。”
沈霜照紧抿着唇,沉着脸,既没有哭也没有看她一眼。
“霜儿不想看到我,我走便是。你好好休息,也不用过于自责。张善还活着,你若是去看看他,他会很高兴的。”沈婉蓉强撑着说完这番话才开门离去。
“城主……”沈婉蓉一出来,所有的人都跪下。
沈婉蓉吸了吸鼻子:“走吧。”
……
“这是胎记还是后来加上去的?”陆清容伸出手指轻轻在她蝴蝶骨上的红色三瓣花上摸了摸。
“自然是天生就有的。”
陆清容盯着“三瓣花”看了许久,兀自道:“真是很特别啊。”
“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清容收回手:“没什么。”
……
沈霜照已经从床上起来了,还来不及去怨恨,她就想起了一些更为重要的事。她坐在桌边,脑海里反反复复地出现上面那个画面。
那还是在青城的时候,她与陆清容尚是对头,那夜她出于好奇想去偷窥陆清容的脸,不料偷窥未成,倒是被陆清容捉了现行。而后陆清容扒了她的衣裳要看她的背,还对她的胎记指指点点。当时她虽觉得奇怪,但未多想。如今看来,陆清容恐怕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可她为什么不说?是怕自己受刺激吗?
再后来,她被陆远征关入牢里折磨,陆清容在牢中与她翻脸,可随即却将她送回了水澜城。隔一段时间在湖心岛上见面后,她又对自己那般殷勤。一举一动……沈霜照蹙眉,都像是在刻意地……勾引,没错!就是刻意地勾引她。
自己早在沙海就对陆清容动了心,可她呢?她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吗?自己真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一个心狠手辣的敌城少主对自己这样温柔以待?莫要忘了,当初在青城,陆清容是怎样毫不手软地利用她、陷害她的。
陆清容,你是不是又在算计什么?
光是有了这样的设想,沈霜照就难过得半死,这比她的身世还要令她煎熬。
不对不对。若陆清容对她表露心迹与她私会是另有所图,那她为何又要与自己做……做那样的事,情到浓时的心意,怎么也不像是假的。
沈霜照猛地摇摇头,仅是一瞬间就全盘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她觉得自己又荒谬又龌龊,竟然怀疑起陆清容对她的感情。
☆、第88章 两难
“小姐!!”秋蕊急匆匆地跑进屋来,还不小心撞到了凳子。
凌烟正对着手上的书出神,见秋蕊这般莽撞,才回过神:“何事让你如此惊慌?”
秋蕊捂着被撞得生疼的膝盖说:“方才我去别家院子,听说陆姑娘回来了。”自从陆清容“救了”凌烟的命,秋蕊对陆清容的称谓都变了。
“哦?”凌烟低下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陆清容回了青城。这有何值得大惊小怪的?
秋蕊摇头,急切地看着凌烟:“陆姑娘回来不假,可关键是她爹带她回来的。”
“什么?”凌烟猛然抬头。
“陆姑娘好似受了伤,被她的手下带了回来,随行的还有陆远征。”秋蕊解释。
凌烟察觉到事情似乎有了不对的苗头,她说:“你确定那是陆远征?”
秋蕊连连点头:“虽然已有好些年没再见他了,但是他那张脸我始终不会忘记。”那时的变故,那时的腥风血雨,即便过了这么多年秋蕊仍然记得很清楚。
“他来做什么……”
“据说陆姑娘在水澜城受了伤,我猜陆远征是去救她的。小姐也知道,当年沈婉蓉与陆远征之间是有深仇大恨的。”
凌烟看了她一眼,在心里说岂止是陆远征,若真是追根究底起来,赵越瑶还有她爹凌靖玄都是沈婉蓉的仇人。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凌烟的手指紧紧掐着书页,她爹真的在陆远征手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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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城主真是稀客。”赵越瑶悠闲地吹了吹手中刚泡好的茶,袅袅热气缭绕在她的眼前,笑着道,“城主和少主都不在沙海坐镇,陆城主还真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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