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霜照明了地点头,对他抱拳感谢。
“其实你出了青门关,那附近有一条河,你顺着河往东走水路,虽要多费上些时日,但应该也能回水澜城。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运气了。”牢头说,“我也只能帮你至此,往后还要你自己多加保重。”他也是为了还那份恩情。
沈霜照与他作别,硬撑着伤痕累累的身子上了马,一扬鞭子,马就绝尘而去。
牢头呼出一口气,停留了一会儿也离开了。
沈霜照马不停蹄地赶路,到了第二日早晨总算是看到了青门关。可此时,她已经精疲力尽,身上伤口的疼痛与高烧更是将她折磨得几近晕厥。
青门关外便是沙漠,太阳早已升起,周遭的温度因为沙子的缘故升得特别快。沈霜照骑着马,头上戴着的斗笠遮住了她被划伤的脸。
河……牢头说这附近有河,只要找到了河,她就有希望回水澜城。
她一夹马腹,马儿往前走了几步。沈霜照四下寻找着河的踪迹,可是随着日头更甚,她身体的不适也愈发严重。
周围被黄沙所包围,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确是如此,沈霜照只感到头顶的烈日不停地打着转,她眨着眼,最终仍是支撑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彻底晕厥在地上。
“小姐,子秦早已在青门关外备好了车马,就等你过去了。”麒麟说。
“知道了。”陆清容在船上闭着眼假寐,再过不久船就能靠岸了。
上了岸,子秦与几人牵着马与骆驼早已等候多时。陆清容上了马,几人就一同离开。
他们还没走多少路,带头的麒麟便停了下来。陆清容疑惑,问:“何事?”
“前边有一匹马,看样子似乎是有人在附近。”麒麟回道。
陆清容提高了警惕:“麒麟,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心提防埋伏。”
“是。”麒麟拔出剑,从马上跳下。他谨慎地往前走了几步,便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沈霜照。他用剑小心翼翼地挑开沈霜照的斗笠,当他看到她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的时候,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小姐,看起来那匹马是那身负重伤的女子的。那女子倒在地上,尚有一丝气息。你看我们是否……”麒麟回来向陆清容禀报。
陆清容往前望去,只看得到残破的黑衣:“别多管闲事,我们还是赶快回沙海去。”
“是。”麒麟听她这么说也只能答应。
几人又继续向前赶路,陆清容路过沈霜照身边时,并未多留心。正当她的马快要将沈霜照甩在后面时,陆清容听到了极为微弱的铃铛声,微弱到让她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且慢!”陆清容说道,她停下了马,朝四下看了看,最终将视线停留在地上的人身上。她跃下马,走近那人,还未看清她是谁,就被反着光的东西晃了眼睛。
陆清容半蹲下,执起那人的手,只看见那银质的铃铛在阳光下闪着光。熟悉的红绳,熟悉的铃铛……她又用手将那人的脸转了过来——却不再是她熟悉的脸……
幻红走过来,大吃一惊:“这……这不是沈霜照吗?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陆清容望着沈霜照的脸蹙眉,她眼里有情绪在波动,说:“带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攒人品
☆、容貌
从青门关回到沙海城,脚力快的也要一天半,可是陆清容等人在傍晚时分便已赶回了沙海。
“属下不知少主回城,有失远迎。”子修说。
陆清容骑着马到了内城的门口,她从马上跃下,没看他一眼就径直往里走:“无碍。”
“少主舟车劳顿,属下这就让人准备晚膳……”他话音未落,陆清容就停下了脚步,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子修一惊,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低下了头:“少主……”
陆清容顿了一会儿,说:“晚膳不急,一会儿你让葛大夫到我那儿找我。”
“是。”子修虽然心存疑惑,可仍不敢多问。
“麒麟,你和子秦把她带到偏院。”陆清容回首,以一种深不可测的目光瞧了瞧沈霜照。
麒麟应允,看着几乎瞧不出原来面目的沈霜照,心里只觉得好奇。也不知这姑娘是何许人也,能让陆清容出手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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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筝正坐在自己屋子里专心致志地刺绣,突然听得一阵喧闹声从院中传来,她伸首朝外面望了望,只见幻红与子秦麒麟以及几个侍女朝东边的屋子过去了。
平常就她一人住在这偏院,很少有人过来。如今突然多了这么多人,她倒有些不安。想着,景筝便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走出了门。
她出门走到院子里,子秦与麒麟恰好进了东面的房间。她眼睛光顾着看两人进那房间是所为何事了,一时不察撞到了幻红。
“对……对不起……”见是幻红,景筝心生惧意,怯怯懦懦地向她道歉。
幻红瞪了她一眼,冷哼道:“你出来看什么热闹?”
景筝只是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既是委屈又是害怕。
“一会儿小姐要过来,你切莫乱跑,别误了小姐的事。”幻红严厉地说道。
“我……我知道……”景筝答应。
幻红不屑地一拂袖子不再管她,往东面的屋子走去。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悔三年前将景筝带回沙海。如此胆怯心软的人,对她,对陆清容而言都毫无用处,当初在水澜城倒不如一剑杀了她来得省事。
幻红走后,景筝又回了房。尽管如此,她仍将窗子开了一道儿小缝儿,借着傍晚落日的余晖悄悄留意着东面屋子的情况。
幻红进到那间屋子后不久,景筝就见陆清容与葛大夫一同过来了,葛大夫还背着他的药箱,他们同样进了那间屋子。
没过多久,景筝又见侍女从屋中匆匆出来,随后拿了什么东西又回了东面房间,以后屋中就传来了女子痛苦的尖叫声,景筝顿时被吓得不敢动弹。
“葛大夫,你看看她的伤。”陆清容凝视着床上的人,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出沈霜照被毁掉的面容,“在回来的路上我给她身上的伤口做了一些简单的处理。”
葛大夫察看了沈霜照的伤,说:“回少主,这位姑娘身上的伤看起来虽然重,但是都能医治。多疗养一些日子,定能痊愈。”
“那她脸上的伤又如何?”陆清容看起来毫无波澜,目光却依然停留在沈霜照身上。
葛大夫摇头:“这位姑娘脸上的伤口太深,还被人下了石融散,有些皮肉早已溃烂甚至都被剜去,加上伤口已有些时日,纵然属下用上好的药材医治,恐怕这位姑娘的脸仍是难免毁容之祸。”
“葛大夫,你是我沙海最好的大夫,若你都不能将她医治好,可否就能断定她的脸的确是无法挽救了?”陆清容语气淡淡,所有的表情几乎都被那层薄薄的面纱遮住。
“这……”葛大夫抚着胡须,欲言又止。
陆清容听出他的迟疑,转过身面对着他:“但凡有一丝能挽留的可能,都请葛大夫无保留地告诉我。”
陆清容难得用这样谦卑的语气对人说话,葛大夫显得有些惶恐,他跪下:“若论起沙海里医术最厉害的人,绝非是属下。少主虽然擅长于用毒,可在医术方面的造诣也丝毫不逊于别人。”
陆清容:“恭维的话你少说。你是长者前辈,在经验阅历方面我是不及你的,就如现在,我不知还有何办法救她这张脸,可在你这里却留有一丝希望。”
“无垠水。”葛大夫说,“若是用好了,无垠水能让皮肉快速长出来,也能让新生的皮肉与旧的皮肉迅速粘合。一般而言,短短几日便能让她的容貌恢复如初。”
“代价呢?”恐怕这才是关键。
“在用无垠水之前必须清洗脸上的伤口,并且将腐烂的皮肉尽数剜去。”痛苦可想而知,葛大夫解释道,“无垠水性烈,滴入伤口后又痒又疼,如有火在烧,此般痛苦持续时间长,比起伤口撒盐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是用了曼陀罗,也无法减轻痛苦。”
陆清容:“还有呢?”
“无垠水的用量也必须严格控制,讲究一个度,用多用少都不行。用多了会伤及眼部与脑部,轻则失明重则丧命;用少了皮肉难以愈合,到最后恐是白费力气,伤口只会溃烂得更加厉害。”
听后,陆清容拿着余光瞥沈霜照,她脑海里不禁拿当初的沈霜照与如今的她对比。
曾经的沈霜照,面容精致,身姿翩翩。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少女,却偏偏喜欢用漠然的神情对人。这种反差如今想来陆清容倒觉得有趣了。还有她生气时对自己怒目而视的样子……她并非对沈霜照有多上心,只是难以割舍那张令她觉得有趣的脸。或者说,她留着沈霜照、留着沈霜照的脸有其他目的。
“葛大夫你准备一下,就用无垠水了。”陆清容说道。
“是。”葛大夫心里惶然,少主也是心狠,能让这床榻上的姑娘遭受这么大的痛苦。不过,看这姑娘的眉目,之前定然是个美貌的女子。若一时的痛苦能换回曾经的容颜,或许也是值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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