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笑着摇摇头,果然,能让无沙大师收做徒弟的,绝非凡夫俗子。
正感慨,就见红衣小孩儿一扭脸,拽着无沙大师黄不拉几的僧袍说,“和尚!学学人家换身黑的!黑的显瘦!”
无沙大师气的就要揍他,小孩儿赶紧跑,动作奇快,大和尚满院子追他。
最后霖夜火躲到沉水身后,沉水帮忙拦住气急败坏的无沙大师,“唉!大师,孩子还小,慢慢教。”
无沙指着躲在沉水身后冲他做鬼脸的霖夜火说,“你再皮!回去罚你抄经文!”
沉水伸手,要去把身后的霖夜火拉过来交给无沙大师。
可是和尚手刚碰到小孩儿火红的袖子,就被霖夜火躲开了。
小火凤“哧溜”一下闪到了无沙大师身旁,歪着头,睁着大眼睛瞅着对面的沉水,伸手捏捏鼻子,说,“和尚,你咋一声血腥味儿?”
沉水一愣。
无沙大师也一愣。
霖夜火眯起眼睛,笑嘻嘻指了指沉水,没大没小地来了一句,“这满山的圣僧,你个妖僧怎么混进来的?哎呀……”
话刚说完,小火凤挨了无沙大师一个烧栗,揉着脑袋直蹦跶。
无沙大师叹了口气,提小鸡仔儿似的提着自家徒弟的脖领子,尴尬地对着怔愣的沉水笑了笑,“童言无忌。”
沉水也笑着点了点头,笑容却是莫名的尴尬。
无沙大师提着气哼哼的霖夜火从沉水身旁走过的时候,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沉水脚下也停了,跟无沙大师对视。
就见大和尚微微一笑,低低的声音说,“我佛慈悲,回头是岸。”
说完,留下园中发呆的沉水,无沙提着霖夜火走了。
沉水就听到无沙边走边教训徒弟,“小霖子,为师上山的时候怎么嘱咐你的来着?出家人不要胡说八道!”
“我又不是出家人!”小孩儿还挺不老实,回嘴,“师父你要不然真去换身黑的吧?黄色最显胖了!你这身还是屎黄!看看你的肚皮!”
说完,还伸手“哐哐”拍他师父的肚子。
无沙除了气得直喘也没别的法子,提着脖领子摇自家孩子,“弥陀佛,你个崽子!”
往事如烟一晃而过,沉水大师突然笑了,望着眼前已经比自己还高了的年轻人,那双碧色的眼睛,还是如当年那个似妖非妖的孩童一样,清澈见底。望着自己的时候,淡定坦然得近乎嘲讽……
“大师。”霖夜火微微一笑,“有些年不见,你是越来越坏啊,不听老和尚的劝告,都让你回头是岸了。”
沉水大师看着霖夜火,问出了深藏心中多年的疑惑,“你当年……是怎么知道我并非圣僧的?”
霖夜火伸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跟你说了,你身上一股血腥味。”
“呵呵。”沉水大师笑着摇头,“我上圣仙山前并没有杀过人,圣山之上都是得道高僧,没理由别的高僧看不出来,你个小孩儿却能看出来。”
“谁说味道是你身上的?那是你衣服上的。”火凤对他眨眨眼,“我小时候,有一回跟老和尚经过一个庄子,那庄子经了土匪,全村的人都被杀了,村子里的洼地里积满了血水。我和和尚从庄子里走过,寻找活着的人救助。一天忙下来,你猜怎么着?我的衣摆都被血水给染了。小爷就蹲在河边洗衣服,衣服洗了,晾干了,但衣服的下摆颜色却不一样了,闻一闻,一股子血腥味。”
沉水大师的嘴角,随着霖夜火说的故事,缓缓地挑了起来。
“和尚跟我说,血水沾在衣服上是洗不掉的,沾血的次数越多,颜色越深,红色最终会变成黑色。”霖夜火轻轻一摆手,“那个味儿,不管你用多少水来洗,多少香来熏,都去不掉。”
薛烬轻轻抿了口酒,微微一笑点点头——果然是个有佛性……
“其实用皂角还是能洗掉的,薄荷叶浸泡一天能去味儿……”霖夜火一本正经说,“开封府的丫头教我的!这事儿女孩儿比较有经验,每个月都要洗几条裙子!”
“噗……”薛烬一口酒喷出来,边抹嘴边指着霖夜火,“你个小孩儿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火凤眯眼,“干嘛不能说啊?我也是有妹子的人……哎呀!”
话没说完,被薛烬一酒杯砸中。
酒仙真替无沙大和尚心累,这徒弟明明长得天仙似的,结果混得百无禁忌,二得上天入地!
沉水略带困惑地看着眼前的霖夜火,抱着头揉脑袋的样子和小时候挨了他师父揍时的小毛孩儿一模一样……为什么二十年过去了,人却不会改变?
这时,夜风中有几片雪花飞过。
霖夜火抬手接了一片在手心,看着六角形的雪花融化,微笑,“哦……白老五也到了啊,我这儿要抓紧了!”
……
第178章 【夜雪纷飞】
白玉堂和葬生花是第二个到达目的地的。
北边的阵角与西边一样,同样有两个人在驻守。
大漠深处本就寒冷,此时天已全黑,越往北就越冷。
夜幕之下,葬生花倒是比白天自在了不少,白玉堂一路往北,就感觉自己是独自一人在前行,身旁并没有其他人,但只要一低头,就会发现月光下,自己身后多了一条影子……
五爷暗自点点头,江湖传说葬生花就是个会飘的魂魄,也是有点儿道理的,他就在你身旁,你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实在诡异。
“嗯?”
正想着,那“魂魄”发出了一个音,之后“咻”一下,躲在了白玉堂身后。
五爷也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冰雪覆盖的沙漠,回头问葬生花,“就是这里?”
葬生花此时整个人都躲在斗篷里,夜色下也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那斗篷微微地点了点头。
白玉堂又回头北望,远处两个人,一黑一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那个站着的是黑衣,身材巨大,坐着的那个看起来年轻些,白衣,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冰冻,那人打远处看有一头白发。
“小白堂。”
葬生花突然开口。
五爷第一反应就是望天——有空真该给魔宫老前辈们提提意见,把这昵称改了。
只是,葬生花下一句话,却让白玉堂的神情严肃了起来。
“天山派的内力。”
白玉堂皱眉,感觉了一下,摇摇头,“不像……”
“两个人。”
葬生花伸手,指着站着的那个大个子,“他不是。”又将手指微微地挪过一点,指着打坐的那个,“他的是!被盖住了。”
这时,对面的两个人也开始交谈了起来。
那个大个子走上了几步,回头,对打坐的那个白衣年轻人说,“如你所愿,来的是白玉堂。”
打坐之人也抬起头,朝着白玉堂的方向望了过来。
五爷正端详那两人,葬生花又戳戳他后背,小声问,“小白堂,你仇家啊?”
白玉堂也不太好回答——这个吧,还真没准!那人看着挺面生,但他没的罪过不代表天尊没得罪过,没准又是老爷子不知不觉中拉的仇恨,这会儿找他报仇来了。
那大个子想上前来,却听身后那白衣人说,“没必要白白去送死。”
大个子回头,似乎有些不满。
白衣人指了指自己身后。
那大个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站在他身后。
那年轻人也站了起来,换不往前走。
随着那人走近,衣着面容也清晰了起来,最惹眼的,是他真的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
白玉堂皱了皱眉。
葬生花又戳了戳白玉堂,“小白堂,他走路姿势和天尊好像。”
五爷无奈地回头,看着背后灵一样从自己颈侧探个头望远处的葬生花——咱能别小白堂了么……
葬生花对着前面努努嘴,那意思——看前边啊……小白堂!
五爷回过头。
此时,那白衣人已经走到离他们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抬头望过来。
五爷端详着那人,同时,感受到了那人的内力,的确……像是天山派……只是“像”而已!
天山派的内力,不到天山是学不到的,至少不拜个天山派的高手做老师是学不会的,这人内力极高,比天山派十大高手都要高出一大截,但他印象中却并没有这样一个同门。而更让他疑惑的是——此人从样貌上看,跟他和展昭差不多年纪,并不是年迈的江湖前辈……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天山派内力?
另外……这人的天山派内力有些怪异,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五爷仔细打量这人的长相……不算出众。普普通通的年轻人一个,相貌也普通,只是一头白发十分违和。
“好久不见了。”那年轻人开口,却显然是认识白玉堂的。
五爷皱眉,一旁葬生花探头看白玉堂——看吧!认识的吧!
白玉堂的反应显然并不出那人的意料,就见他微微一笑,“果然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么?”白玉堂反问,再一次仔细回想……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么个人。他白玉堂记性多好啊!几十年前碰到的路人他都能回忆起长相来,更何况这人一头白发这么特别,而且还是天山派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