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越久,他越舍不得。
王子做好了心理建设,再看向哈里时,看见的就是个抿着嘴推着羊皮袋的哈里。羊皮袋被哈里推出一小段,又被哈里勾着麻绳扯回一小段,来来回回的,羊皮袋也没被哈里推出多远。
“我家……嗯……放不开这些剪刀了。”伴着哈里推拒的话音,羊皮袋又被拉回到哈里的跟前。
王子看看被哈里拉进势力范围的羊皮袋,再看看对着羊皮袋挪不开眼的哈里,福至心灵。“我可以帮你保存着这些剪刀,等你想要时,再找我要。”
“那,其他的东西呢?剪刀之外的东西,你也可以帮我保存吗?”
第6章 海的女儿
王子的小船上,挤满了哈里托他帮忙保存的东西。王子局促的缩着双腿,脚一挪,碰歪了个放在他脚边的烛台,烛台往旁一歪,倒在了摞在一起的碗碟上。
王子看着多沉进海中好几寸的小船,开始怀疑他还能不能顺利的划着浆返回古堡。
哈里扶正被王子碰歪的烛台,一翻身,又游入了海中。金色的鱼尾在海中几个翻动即没了踪影,王子盯着哈里消失的地方,挽起袖子,用水晶杯舀了些海水出来。
被海女巫监视着敛出去的东西如今少了大半,哈里翻出海女巫从他家搜出又被他捡回去的东西的记忆,笑出了一颗小虎牙。
这次,海女巫该找不到他藏起来的宝贝了。
珊瑚门被哈里急匆匆的从外推开,带起的水波冲的哈里家中的东西都晃了一晃。哈里拿起放在最显眼处的一贝壳小石子和一只海螺,又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屋内的东西连同被掼上的屋门都颤了几颤,还没稳住,珊瑚门再次被推了开来。
小石子和海螺都被放回了原处,哈里从他的枕边,拿起了另一只海螺。
晶莹剔透的海螺还没有哈里的手掌大,透过半透明的壳子,隐隐可以窥见哈里掌中的纹路,和他粉白色的掌心。
哈里弯着头把耳朵贴到海螺上,听到了起起伏伏的海浪声,只有在海面上,才能听到的海浪声。
海面上的世界,也许没有海女巫说的那么可怕。
等哈里拿着他最心爱的海螺游出海面时,王子也完成了他的舀水大业。几只水晶杯按着水量的多少在他的腿前左右排开,因为小船上实在是太挤,水晶杯也只能见缝插针的摆了个曲线,那弧度就像……王子看了眼哈里在海中勾起的鱼尾,补全了他的比喻句。
就像是这条人鱼的尾巴。
王子本以为哈里这次又会像之前的几次那般,抱着一堆杂七杂八出现在自己的小船边,没想到哈里这次拿过来的,仅是个小海螺。
莹润的海螺被保藏的极好,没有一丝一毫的刮痕。王子接过还沾着哈里余温的海螺,顺着哈里那依依不舍的视线,隐约中猜出了这只海螺所代表的与众不同的意义。
“这个,是送你的。”
果然!
王子摩挲了几下海螺,也给海螺染上了自己的温度。
“我很喜欢。”像是不足以表达这份喜悦,王子又补充了一句,“很美。”
送出的东西得到了肯定,心里的那点儿舍不得忽就像是被卷进了漩涡中般,倏地就无影无踪了。哈里单手撑着船边浮出上半身,抓着王子的手,把海螺放到了王子的耳侧。
高高低低的海浪声传进了王子的耳内,就像是他在前几个夜晚,撑船在海面上寻找哈里时听到的海浪声一样。
虽然才得相见,但他们,已听过了无数相同的浪声。
王子被这个突然涌出的念头惊了一瞬,觉着这是只有贵族小姐们才会有的绵软想法,却又从这个绵绵软软的想法中,尝到了马卡龙般的馨甜。
——恋爱的味道。
数年后王子同哈里回忆起这段往事时,说了如此的评价,却只得到了哈里皱着鼻子咕哝出的一句“那要多难吃啊”。
海螺被王子包上手帕,极为小心的收到了胸前的口袋中,王子从哈里塞满全船的东西中,抽出了一把靛蓝色的折扇。
折扇的上一任主人,或许是位颇为讲究的小姐,巴掌长短的折扇收拢起来,还比不上王子的一根手指粗。只是现如今这把精致的折扇,却因扇面上破的一个窟窿,被丢进了海中。不过……这也不影响使用就是了。
王子反握着折扇,在一溜的水晶杯上敲响了一个清音。
清脆的声音汇成一线,流向了大海与苍穹接连的地方,几点星子缀在海天一线处,似是要从天间坠下。
哈里应着这支不知名的曲子哼着未着词句的歌,空灵的歌声混杂着微微的鼻音,绕在王子的身边转了个弯儿,又传向了更远的地方。
小船在海风的吹拂下左右摇晃,哈里扶着歪向自己的小船一跃,再次跃上了船舷。水晶杯中的海水因为小船的晃动,晃出了些许海水又倒下了几只。水晶杯倒在哈里装上船的那堆东西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闷声,恰遮住了王子与哈里的心跳声。
砰——砰——
第7章 海的女儿
亚克斯看着日渐被填满的杂物房,开始考虑要不要再修建出一杂物房来堆放海女巫从哈里那收来的零碎东西,可……“这次收回来的东西这么少?”
海女巫吁了一声,示意亚克斯放低声音,以免吵醒窝在他怀里小睡的小人鱼。海女巫抱着小人鱼站在敞着门的屋子前,瞧着里面仅是高出了一层的杂物堆,无奈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哈里带着他的那堆东西,又去哪里远游了。
被海女巫定性为远游的哈里,此时此刻,确实在进行着一项可以称为远游的活动,只是他的远游,有点儿近,确切的说,是在距大海不足一英里的古堡中。
王子在那晚,不止带走了哈里的宝贝们,还把哈里也带回了古堡中。
王子居住的古堡,不像哈里住的珊瑚屋一样,有着五颜六色的墙壁和简单温馨的布局,但却有着高高的穹顶精致的壁画和数不尽的人。
当然,关于“数不尽的人”这一点,是王子告诉哈里的。王子目前,只敢清空他所住的那层古堡,好藏着他的美人鱼,哈里。
哈里的名字从王子的唇间转过一圈,王子因为这两个字短暂的勾起唇角,又迅速的垂了下去。目睹了一切的两个仆从交换了个眼神,又都摇着头各忙各的去了。
唉,今天的王子,看起来也不是很高兴。
被仆从们担心着的王子,步履匆匆的,进了古堡中的藏书室。
藏书室的墙面上,并未像古堡中的其他地方一样绘着繁复的壁画,被刷的四面幽蓝的墙面上,仅在书架与书架的间隙,间或绘着几簇反射着朝阳光辉的泡沫。
老国王坐在藏书室正中的椅子上,微仰着头,望着穹顶上所绘的仅现出一线的朝阳出神。
王子的脚步声惊动了老国王,将老国王从他沉浸着的世界中拉出。老国王眨眨似是被那绘制出的朝阳刺痛的眼睛,慈爱的看向了王子。
岁月在老国王的身上留下了许多,又带走了许多。不再同年少时那般富有野心与抱负的老国王,愈发的加长了留在藏书室中的时间,看着藏书室中的壁画,恍惚中又让老国王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天。
漫长的回忆像是失了尽头,王子听着老国王再一次的对他讲述起那个他从小听到大的故事,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人鱼吃什么?”
“吃什么……”被打断了回忆的老国王沿着王子的话往下想,想到最后,却只能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我不知道,他们似乎对什么食物都提不起兴趣。”
画师为了炫技画出的层层阴影,似是蔓过墙壁,笼在了老国王的身上。老国王陷在阴影中的身形委顿下来,苍老的语声间,是说不尽的忧郁。“我连亚克斯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王子看着老国王的模样,蹲到老国王的身旁,第一次同老国王谈论起老国王故事中的主角的事情。
“亚克斯是吗,他叫亚克斯?”
老国王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辉,回忆的余温温暖着老国王,老国王点点头,重复了遍那个令他愧疚无比,却又温暖无比的名字。
“亚克斯?”哈里泡在王子的浴池里,皱着眉头吃了口王子端来的海草。
刚采下的海草被浸在海水中端来,却仍带着股涩涩的失了活力的味觉。哈里胡乱吃了几口填饱肚子,怀念起那一丛丛一簇簇从石缝间海底中钻出头来的海草海藻。
被摘下来的海草真是难吃,人类的食物……更难吃。
哈里瘪着嘴回想了下王子这几天来给他端来食物,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看起来这么可口的食物,到了嘴里怎么又苦又涩。哈里腹诽完人类的食物,一回神,想起了王子问的问题。
“以你们人类的说法来说,亚克斯是我的父亲。”哈里想了想,又换了个更为精准的词,“养父。”
王子本没期望着能从哈里的嘴中打听到关于亚克斯的消息,没想到这么一问,却问出了个大新闻。
我的父王,害死了哈里的养父。
王子捋着这之间的关系,一颗心凉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