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 完结+番外 (孤注一掷)
这青年和尚能做许多活尸做不到的事情,锁的绝不可能只是一魄,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顾矜霄轻声道:“他的肉身和魂魄牵系甚紧,要是真的烧成灰烬,有可能魂飞魄散。这是最严重的状态,若只是寻常的活尸,最多是伤及一魂,导致神魂不全罢了。”
妙观山原本木然的神情一点点活泛,就像岩石被风吹去表面风化的砂砾,露出原本冷峻坚硬的真面。
“你知道,你有办法?你一定有办法!”他的眼睛发寒发亮,狼一样,像在绝望的永夜里抓住一丝微弱的光源。
林幽篁忽然笑了,他一笑就透着刀锋淬毒一般的艳丽:“他当然有办法。你没看到我们是怎么过来的吗?这世间有一种人,生来就游走在阴阳生死之间,许多人把他们叫作方士。现在你面前,就站着这样一个真正的方士。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帮你呢?”
妙观山嘴唇和鼻翼都微微翕动,露出略显狠意决然的神情,他原本面相气质厚重大气,就像寺庙的砖墙,因为长久沐浴梵音,心存善念而透着正气。
现在,只一个眼神表情的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就像开锋的长刀。
“我的武功很好,很会杀人。而你们死人谷,要杀很多很多的人。你们缺高手,真正的高手眼里,燕家的活尸大军根本不足为惧。我帮你杀人,你们帮我救我哥哥!”
这番话从妙观山嘴里说出,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不是效忠投靠,而是互换的交易。
林幽篁的桃花眼里,淡淡几分笑意,转看向顾矜霄,懒懒地说:“各取所需,听上去很公平。我的顾兄,你意下如何呢?”
他这可有可无的态度,好像成与不成,都听凭顾莫问一言之间决断。
顾矜霄颌首,尾音极轻的声音,也淡淡的:“好。”
妙观山看着他脸上沉静平静地神情,那声可有可无的好,似乎凡人的生生死死于他,皆是轻而易举把玩于指掌的小事。
心中不知是希望还是寒意,忽冷忽热,奔涌血液而去,叫他发寒噤一般隐隐颤栗。
林幽篁忽然轻笑一声:“该怎么称呼你,妙观山应该是你哥哥的佛家称号吧。以后你要跟我一道作恶,可千万别让人到了阎王那,叫错债主的名字。让人替你受了过。”
这话无疑是讽刺他之前的报应之说。
妙观山面无表情,哥哥变成活尸后,他叫妙观山是行善为哥哥积德。以后自然不敢再用这个名字见人,但他也不敢叫哥哥在天有灵,知道他做了什么。
“既然入了死人谷,那就请谷主赐名。”
顾矜霄望着妙观山身后,那青年和尚的活尸,平静地说:“你现在,不怕报应了吗?”
妙观山没有回头,极冷的笑了。那冷从眼底深处迸发而来,话也是:“他一生都是极好的人,未曾做过一件恶事。已经十二年了,我想不出,还能有比现在更坏的下场。”
他落个什么结局都无怨言,但不该是这个人。
“世间之事,若是都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知是会太无聊,还是会天下太平?”
林幽篁不笑了,神情聊赖淡漠,不知是叹是嘲?
“既然如此,以后你就以——死人谷渡恶君的名字行走吧。”
妙观山没有异议,只紧紧盯着顾矜霄说:“什么时候可以救我哥哥?”
“急什么,等下我会让人把名单送来,你只要杀掉上面十个人,顾兄自然就可以放心为你兄长施为。”说话的自然还是林幽篁,“毕竟,就是大夫医病,也是要一点时间确诊的。”
而妙观山,也需要时间证明,证明他自己值得这份价值,也证明他对死人谷的衷心。
顾矜霄的目光从那青年和尚的活尸身上移开,什么也没有说,和林幽篁一起步入那巨型棺材一样的黑色轿辇。
妙观山便看着,那四面笼着黑纱的轿辇内,传出一声空灵的琴音。
余音回荡,那停在崖边的轿辇便凭空抬起,直直的调转了方向,朝着山峦大河对岸的山野飞走。
轿辇内,林幽篁向后望去,隔着黑色的纱幔看着远去的山寺。
很快,他回转过来。
“真是无趣。”林幽篁漠然地说,“希望他的武功,别像他做人那么无聊。”
顾矜霄依旧下着来时的那盘旧棋,垂眸轻声说:“你方才说错了。世间的恩怨不平,不是因为好人早死,恶人长命。而是因为,见了几件悲惨荒诞之事,就自以为发现世间真理。然后,改弦易张,妄断天命。”
一枚黑子落下,直掠白棋腹地,打破胶着的对峙。
林幽篁倾身,一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上,越过他身侧,自行落下一子。
之后也没有收回手,就这么靠着顾矜霄,眉宇又渐渐带出一点愉快艳丽的笑意。
“不错,最可悲可怜,就是这种一无所有之人,见了几件无道之事,就学人行恶。一旦遭遇什么祸事,便推给天意报应。转而妄图用积德行善,去明码交易逃脱罪罚。坏也坏得可笑。好又好得功利。自然上不得九天,下不得地狱,只配为人所驱使驭策。”
顾矜霄眉目垂敛,望着棋盘,唇角轻轻翘起,淡淡道:“为人所驱使驭策,未尝不是一条出路。否则,今日怎么会遇到你跟我?”
林幽篁笑起,眼角唇边弯弯,凝着顾矜霄的眼睛:“难道,你还真能活死人肉白骨?”
顾矜霄薄唇微抿,眼尾一点笑意冲淡郁色,他轻声说:“活死人肉白骨的,是顾相知。我是方士,只颠倒阴阳。”
颠倒阴阳,生死相易。这八个字,何止于活死人肉白骨的震撼?
林幽篁望着那双寒潭一样的凤眸,顾莫问的眼睛生得极好看,不是那种细长如勾的凤眼,眼睛的线条流畅凌厉,只在眼尾时候忽然下滑勾扬。
被这双眼睛看着,就像把灵魂放在他手心里,浮沉泅溺,生死皆不由自己。
顾相知和他差的,就只有眼尾那一笔,还有那抹晕染慑人的神秘郁色。
“顾兄的相貌,生得极好。真可惜我不是个姑娘家。”林幽篁拉开一点距离,懒洋洋地笑着,“虽然我不是姑娘家,但和顾兄的情谊也可昭日月啊。所以,若是我一不小心遭了天谴,顾兄可千万别为我颠倒阴阳了,只要记得抽空来地狱帮我搭把手就好。”
他这意思,显然是想好了,就是死了做了鬼,也决心在地狱干一番事业。
看来人间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所思所率,不可谓不深谋远虑。
顾矜霄唇角轻扬:“好。我记得了。不过,不是每个人死了都会有魂,还能记得生前。鬼蜮荒芜昏暗,不像人间。幽篁还是珍重些好。”
“说得也是,最起码,若是我死了跟顾兄阴阳两隔,像这样坐在一起下棋饮酒,游赏江流林海的日子,就难得了。”
他拿起桌上的一壶酒,斟到两个酒盏里,端起一盏轻轻一碰,桃花眼笑意盈盈眯了眯:“如此良辰美景,我想起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可与顾兄把臂同游。去时,顺路杀一对美人儿吧。”
他慢慢喝完了一盏薄酒,身姿不动,只酒盏缓缓微倾。
垂顺的睫毛和微动的喉结,这个角度看去,意外的清冷禁欲。
棺材一样的轿辇四面,黑色的纱幔被山风时时拂起。若隐若现那道红衣,像雪夜里最艳的一枝红梅,被攀折珍藏,封棺入殓。
第44章 44只反派
棺材, 不,是黑色的轿辇一直飞,走得是直线,径直穿过荒野水域上空,速度平稳又很快。
偶尔有人抬头远望看见了,也只以为是一只黑色的大鸟。
两个人一路弈棋, 饮酒,闲聊, 任由这轿辇在方士符咒的驱使下,向着林幽篁所示的地方飞去。
顾矜霄随手抚一段琴音, 林幽篁一面饮酒一面细听。
酒喝得不多, 林幽篁的眼波却像掬了一捧清酒,他笑:“都说听音识人, 听了顾兄这么多曲琴音,我却到现在都猜不准, 顾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是极简单复杂之人。”顾矜霄平静地抬眼看他, 手中弦音不断,“跟你一样。”
林幽篁起初见顾莫问第一面的时候, 的确是这么觉得的,这个男人眼里仿佛与生俱来的黑暗,在告诉他, 他们是同类。
认识久了, 他却不能肯定了。
林幽篁笑容难得无害, 呢喃一般低语:“我要你来我身边, 你就来了。可是,顾兄是要什么呢?”
“你觉得我要什么?”顾矜霄尾音极轻的声音,带上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
“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死气和杀意,如影随形,漫无边际。以为,你会喜欢跟我一起,享受摧毁那些碍眼东西的愉快。但,那是以前。”
林幽篁闭上眼睛,似是这样就能更贴近琴音描述的心境。
“现在呢?”
琴音飘渺空灵,似邪似仙,悠远漫长又忽而耳语轻诉。纵使有血腥杀戮,也只是若隐若现的泥土下的骨屑。
林幽篁唇边笑意渐生:“顾兄的眼里,生和死好像都是一样的,这想法很令人着迷,对某些人来说也很可怕。有时候我觉得,救人或是杀人,在顾兄眼里或许毫无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