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纪看向那个中分白发的男性喰种,“你好。”
男子只是朝他点点头就坐上了驾驶座,很是高冷。
久纪还从没坐过这种……怎么说,一般是用来运货的小吉普。他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鼻尖嗅到微不可闻的血的味道。他看了眼味道来源的后备箱,果断选择了远离车尾的副驾驶座。
金木坐到后排,问了一句调度食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却没得到回答后,就不再说话了。
久纪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不安的样子,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侧兜的手机响了,金木疑惑地打开,本以为是永近,结果竟然是只隔了不到半米的久纪的邮件。他立刻抬起头,只能看到久纪被座椅遮挡了大半的背影,鬓角的红发有些调皮地翘起。再一抬眼,他就在中央后视镜里与久纪对上了视线。
久纪眉眼一弯。虽然在后视镜里只能看到他的上半张脸,但金木觉得他肯定是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一直都很好看,不管是和红发同色的眉毛还是碧色的猫眼,又或者是形状优美的淡色双唇,都是弯弯的,像是月牙。
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金木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他低下头看着屏幕上只有一个表情和两个字的邮件内容:[[哈欠]困了。]
金木回复道:[回去以后就洗洗睡吧。]
[真体贴啊,那今晚就允许你上床吧。]
金木脸一红。突然意识到,好像从那一晚开始,他就再没回过自己卧室休息了。有时候是在沙发上,有时候是地铺,久纪总是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真是谢谢少爷了。]
[跪安吧,小研子。]
金木捏着手机将额头抵在窗户上,笑的肩膀一抖一抖。刚才的紧张、不安和尴尬一扫而空。
车平稳地开了很久,一路开出市区,在盘山公路上饶了一圈又一圈,才到了一个山崖边。
久纪一下车就被晚风吹得浑身一抖,但在车里坐久了,就算把嗅觉限制到普通人水准,他还是被车里的汽油味熏得胃液上翻。所以他还是顶着晚风下了车,大口呼吸新鲜空气,同时缩着脖子抱臂搓揉胳膊。
金木担忧地将他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扣住,勒的久纪呼吸不上来。
他一边不舒服地调整领子,一边往栏杆上一靠。
呕,他晕廉价车啦。
四方先生终于继“上车”和“下车”后再次开了他的金口:“不要靠上去。”
“什么?”久纪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伴随一声咔擦,四方依旧毫无起伏的一句“会掉下去”就被急速下坠的风声割裂,化作碎片。
久纪的视野瞬间从金木的脸变成黑如浓墨的天空,然后变成倒立的风景,紧接着他开始上演自由落体。
“久纪——!!!”
金木撕心裂肺地喊着他的名字,久纪也终于是后知后觉地尖叫起来。
他虽然可以做到从高处跳下平稳落地,但那也是要有正确的起跳和下落姿势。他现在后仰着摔下山,半空根本没有条件让他调整姿势,他只会从脑袋开始开花摔成肉酱!
药师寺家礼仪老师:“绅士是不能大声说话的,更不能发出尖叫。”
久纪:“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身上一沉,久纪眼前一花,就看到金木不知什么时候跟着跳了下来。他将久纪抱在怀里,强行在半空中扭了身,自己垫在了下面。
久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要不是他们还在往下掉,他一定要当场抱住金木用力亲他几口。然而现实是他们要殉情了。
久纪的声音依旧很尖:“金木金木!赫子赫子!!”
眼罩边横出几根血丝,两根赫子砰的被释放出来,勾在山崖边,瞬间一片火花四溅。
在赫子强行的减速下,金木率先平安落地,半秒后久纪就压在了他身上,强大的冲击力压得他像是一只充气玩具熊一样发出一声“叽”。
久纪很不适时地“噗”的喷笑出来,这一笑就停不下来了。
金木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然后抱住怀里笑得蜷缩成一团的久纪,也有点想笑。
最后他们俩在看到身边一具脑浆迸裂的尸体后把笑声生生咽了回去,金木还很没出息地惨叫一声,抱着久纪,扑腾着双腿就往后退去。
久纪淡定地从金木身上爬起来,一切尽在不言中地拍拍他的肩膀,既然能抓住自己,那他肯定是在看到自己掉下来后立刻就跟着跳了下来。想到这里,久纪就觉得心都要化了。
四方也从山崖上滑落,那风衣飘飘的样子别提多潇洒了。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金木和久纪,走向那具尸体。“总有人死在这里,有很多人选择在这里自杀。”
“安定区的大家……都会选择自杀的人来吃吗……”金木像是收到了极大的触动。
然而四方不给他触动的时间,把手里的大包一扔,命令道:“装进去。”
金木瞳孔一阵猛缩,盯着那尸体呼吸不稳。
久纪叹了口气,撸起袖子,正要过去动手,脚下一绊差点摔一跤。他低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金木的赫子不知什么时候缠在他脚踝上了,一条在左脚,另一条顺着脚踝缠到膝盖。而赫子的主人却像是没意识到一样,还在盯着尸体做着心理斗争。
久纪抬起左腿试着晃了晃,那赫子就像是个抱着人大腿不放的小孩,不但没甩开,还得寸进尺地更往上缠了过来,最后勾住了他的腰。
刀枪不入,能轻易刺破人类皮肤,翻搅内脏,绞断骨头的赫子,现在温顺的就像是无害的尾巴。
久纪还真没遇到过这么温顺的赫子,他至今为止遇到的哪个不是攻击性十足想取他命。他弯下腰用指尖小心地戳了戳,他猜测着金木的赫子应该是继承了神代利世,鳞赫,而且是鳞赫里出类拔萃的那种。以红色为主,延伸出血红和暗红色,更深一点的部分接近黑色,在黑夜里似乎在随着心脏的搏动一明一灭地散发出淡淡的血色光芒。温度倒是和正常人的体温无二,分布着数不清的鳞片,攻击时会张开变成倒刺,但此时每一片都很乖巧地覆盖在赫子上。整根赫子摸上去还挺柔软,比起喰种的武器更像是无害的尾巴。
久纪又戳了一下,就见赫子的尖端立刻顺着他的手指缠上他的手腕,很是亲昵地蠕动着。
四方刚想说不要帮他,就看到这一幕。他盯着久纪看了两秒,突然说:“喰种用赫子缠住人类只有两种意义。”
“一种想吃,另一种呢?”久纪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说话。
“想上床。”
久纪眼睛一亮,兴奋地脸都红了。“真的吗?!”
没预料到久纪竟然是这个反应,四方的面瘫脸更面瘫了。
最后他不再搭理久纪,径直走到尸体前,双手合十默哀起来。久纪想凑过去追问,结果又绊了一下。他无语地喊道:“金木,放开我。”
“啊?什么……呜哇啊!对不起!!”两条赫子唰的被收回了腰后,金木七手八脚地站起来,红着脸拍打裤子上的土。
赫子是喰种的战斗、捕食器官,由大量的RC细胞聚集而成,分布着丰富的触觉神经。久纪纤细的脚踝,颀长匀称的腿和柔韧的腰……
唔,一定很有嚼劲。呸,不能吃,这可是他的朋(xi)友(fu)啊。以后找机会多摸摸就行了。
拥有赫子的感觉让金木很陌生,就像是突然长出几条尾巴,但他像是天生就会控制这新出现的器官,但有时候又不听他控制,就像是小狗看到主人会摇尾巴一样,能最直观的地反映出他某些不可告人的想法。而他本人,似乎还没发现。
————
两天后,工地钢筋掉落伤人的案子总算是开庭了。
因为这件事一看就是工地的责任,被告的律师团队基本放弃辩白,和走个过场没什么两样,只能尽可能让工地少赔点钱。
然而久纪这边请来担任金木律师的是专门为药师寺财阀各方面工作提供法律援助的法务部门,其王牌律师尾山圭太成名以后未尝败绩。在法庭上,他一个人就把工地的整个律师团说的面红耳赤恨不得把头塞进□□里去。
最后,除了必须支付的医疗费、护理费、交通费等为治疗和康复支出的合理花费,还有精神损失费、伤残鉴定赔偿金……一系列赔偿罗列下来,金木捧着银行卡都呆住了。
虽然他当时说就算给他五百万他也不想要,但真正这么一大笔钱到手后,他却不知道做什么了。除去税款、还给久纪的医药费、房租、付给尾山先生的律师费和付给久纪的辛苦费,最后到他手里的刚好有五百万左右。
久纪说他还打算去告嘉纳综合医院,一系列下来应该还能给你赔个五百万,他吃拼缝吃的很开心。本来他是没打算告医院的,毕竟虽然是擅自移植,但还是救了金木的命。结果这个移植不要太倒霉,硬是把正常人变成喰种,久纪不把这家医院告破产就不姓药师寺。
一眨眼变成百万富翁的金木懵逼了,最后干脆全存了起来,还存在了药师寺家的银行——药生银行,说这里更放心。从银行出来的时候,银行的经理很是热情,又是给上茶又是送小礼物,还推荐了很多理财产品和投资项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