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实逾越了。”
“……抱歉。”
“没关系，你去做你的事。”
阿尔托莉雅按捺住自己心中的波动，不去理会那些不应存在的感情。
桂妮维亚真的很受欢迎啊，她一直都值得被大家喜爱，王这样想。
疏远她的这几天，甚至就连凯都过来询问过亚瑟王，虽然他满脸不耐烦，甚至还恶声恶气地嘲讽：“你们能不能尽快搞定自己的家庭问题，这种低气压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
“还是说，你们两个终于厌倦了这个游戏？”
阿尔托莉雅愤怒地想，那个才不是什么夫妻游戏，她只是希望王后能够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总呆在王的身边，只能被迫和丈夫看着同一片风景。
这是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的阿尔托莉雅，全部的心愿。
亚瑟王以冷淡的姿态去面对桂妮维亚，也再不敢靠近妻子，便只好远远地驻足在庭院的一角，偷偷注视着桂妮维亚单薄的背影，她似乎瘦了些，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樽高贵的、毫无生气的塑像。
阿尔托莉雅感到心中传来阵阵闷痛，但她却又不得不将它们通通按捺下去。
“殿下，您不开心吗？”
“不会哦，不是的……兰斯洛特卿，我很高兴的。”
她只是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悲伤而已，哪怕王后拼尽全力地伸出手去，也再无法触碰到王的身影。
桂妮维亚仰慕着王，深爱着王。
得知王是女性的时候，王后的确感到世界被颠覆，但是……是啊，王是女孩子也没关系。
王仍是王啊。
纯白的骑士还是纯白的骑士。
阿尔托莉雅依旧是阿尔托莉雅。
她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样温柔的王，期待着所有人都能够得到幸福，唯独遗忘了她自己。
怎么可以这样啊？
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桂妮维亚这样想，也这样做了。
可是，她没有成功。
很遗憾，真的很遗憾，没能让王意识到这样的生存状态是错误的，真的很悲伤。
“……您看起来很伤心。”骑士这样说道：“有什么事我能为您分忧的吗？”
她明明在笑着，可却宛如在哭泣，她的眼瞳里浸满忧愁，脸庞上沾染了哀伤。
兰斯洛特不想要看到这样的王后殿下，他只想看到她微笑的模样。
“我没事的，你放心吧。”
王后不断地鼓励自己再次坚强起来，不可以被这种程度的压力击倒，如果面对这样的挫折就要认输，她又有什么资格去面对阿尔托莉雅啊。
桂妮维亚站起身，再一次露出灿烂的笑容。
“王那里就——”
话未说完，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便倒入一片黑暗，在意识中断之前，桂妮维亚似乎还听到了谁的呼唤。
“桂妮维亚！”
那样焦急又担忧，像是夹杂着强烈的惶恐。
是……王吗？
“只是劳累过度。”看了看一脸紧张的阿尔托莉雅，梅林说道，“王啊，你知道王后究竟有几天没有睡觉了吗？”
原来她给她带来这么巨大的不安。
阿尔托莉雅动作轻柔地拨开妻子凌乱的长发，擦拭着她脸上浸出的冷汗，心中异常沉重。
“梅林，我做错了吗？”
“远离身为人的感情，成为理想的王，这举动是错误的吗？”
“我，伤害了桂妮维亚，我让她伤心了。”
魔术师无奈地想，感情问题问他实在是找错人了。
“……我不能够给你答案。”他缓缓开口：“这种事，需要你自己去寻找结果。”
“我明白了。”
阿尔托莉雅握住王后的手，凝视着她沉睡的面容，一动不动。
她似乎……真的做错了什么。
但是亚瑟王不明白。
天色逐渐深沉起来，耳边传来了哭泣的泣音。
伏在床边小憩的阿尔托莉雅猛地惊醒，立刻抬头看到了妻子被梦魇所困的脸庞，被泪水打湿的眼睫，她紧紧抓住对方的手，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她。
“桂妮？桂妮？你醒一醒，醒过来就好了，醒过来就不用害怕了。”
“……王？”在她一声声的呼唤中，王后终于脱离了可怕的梦境，她睁开眼睛时，恍惚以为自己仍在梦中。见到亚瑟王溢满担忧的脸，桂妮维亚眼瞳轻微地颤动着，“抱歉，打扰到您了。”
“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为什么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会听话的……”她可怜又可爱地嗫嚅着，“我、我只是做了个噩梦。”
“那一定是很可怕的梦。”
阿尔托莉雅拭去妻子眼角滑落的泪水，这举动让桂妮维亚怔了怔，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王的心脏一下子被什么揪紧了。
“你做了什么梦，可以跟我说说吗？”
她把声音放得极为轻柔。
“我梦见您要离开我，我哭着挽留您，可您还是走了，您……离我而去了。”
“请您……请您不要离开我……”
她哽咽着，“我知道这很强人所难。”
桂妮维亚无助地失声痛哭。
“可是，您答应过我的啊……”
“您以前不是这样的，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说要尽全力爱我，您怎么可以不遵守承诺呢？”
“您再一次对我撒谎了。”
“什么幸福啊……我根本不配拥有那种东西。我无法帮助到您……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很抱歉。”
事到如今，她还是这样。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错，而是任性妄为的王一意孤行的结果。
阿尔托莉雅闭上了眼睛，发出了冗长的叹息，她终于决定认输。
第12章
王后的眼里噙着泪水，那些晶莹的泪珠滚落脸颊，滴落在王的手背上，几乎要给她是在被灼烧着的错觉。
看到对方这个模样，阿尔托莉雅只觉得那颗坚韧无比的龙之心脏似乎在开始疼痛，让自己根本就难以呼吸——一场非常奇妙的体验。
“非常抱歉，我在您面前失态了。”
桂妮维亚慢慢收起了哭泣的声音，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那份强烈的悲伤已经淹没了她的理智，失去某人的痛苦促使她变得彻底。她垂下头去，任由长发遮挡住自己的表情，也阻挡了丈夫的视线。“让您看到我狼狈的模样，我实在是……失礼了，王。”
“请您原谅我的罪过。”
“说什么傻话呢？”
猝不及防间，有人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颊，用温热的手指拨开她挡在脸前的凌乱发丝。
“你没有任何需要得到王谅解的过错，桂妮维亚。”
“请不要哭泣，你不适合这样的表情。”
王后傻呆呆地看着她逐渐柔和的脸庞，水珠似乎再一次在她眼睛里凝聚，但是桂妮维亚开始倔强地含着泪，不让它滚落。
“你没有错，我的王后殿下，是你让任性的王意识到了她的错误。”
天真开朗的小公主只需要永远快乐下去就好了，哭泣的表情实在不适合她。
“我答应你，不会离开你。”
王越痛苦，人民就越幸福。
阿尔托莉雅相信着这句话，并且在努力向着它靠近。
但是——
事情发生了变化。
她这样想。
这份痛苦，不能让妻子一并承担，不可以去牺牲她仅有的温暖。
除了王……不，应该说，除了阿尔托莉雅，桂妮维亚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不在乎王后的尊荣，也不在乎失去自己的自由，她在意的只有——啊啊，为什么不能早点意识到呢？为什么直到现在才终于明悟。
桂妮维亚，只在乎阿尔托莉雅。
身为妻子的她，爱着自己的丈夫，渴望她的陪伴，努力让她幸福。
亚瑟王终于明白了这件事，她无法忽视心中的声音，更加无法漠视妻子的付出。
“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世界上没有比我们更加亲密的人。”
“是我该说抱歉才对，让你哭泣的我……实在太过无能。”
“请原谅你愚蠢的王。”
“桂妮维亚，我爱你，我是爱着你的。”
“这件事，绝对不会有假。”
此时此刻，早已浮现在她心中多日的这句话，已经能够毫无障碍地说出口。
“您——你说、什么？”
桂妮维亚惊骇不已，她下意识地抓紧了王的衣袖，急切地问：“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她似乎害怕自己听错了，那样执着地想要寻求回答。
虽然不知道拥有感情的王是否能够统领好一个国家，可是……阿尔托莉雅清楚地知道，让桂妮维亚哭泣的事物一定是错误的。
让她落泪的自己，犯下了大错。
丈夫抵住了妻子的额头，认真地凝视着她蒙上了一层薄雾的眼瞳。
碧绿的湖泊与澄蓝的天空对视着，阿尔托莉雅的眼睛里泛起了欢喜，笑意一点点在她脸上舒展开来，甜蜜的情绪在她胸膛中翻滚，柔软得不可思议。
“喜欢你这件事，我有自信，不输给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