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让古墨支走古以沫去参加了名曰家族聚会的宴会,还特别交代了,要让她醉。
因着她知,那人喝多了的时候,第二日总是很难早起的。
她便要在那个时候离开。
入夜的时候,她就坐在窗台上,听着小区热闹的谈笑,听着家人互道“新年快乐”,看着那漫天的烟花,数着分秒,嘴角笑到僵硬,笑到眼角通红。
仍然执拗的,一遍遍的对着空旷的房间重复着那句“新年快乐”。
这句话,今年,我便欠着你。
之后,定会还你。
当凌晨两点,醉熏的古以沫揽住沈默蜷缩的背脊的时候,原本寂寥的房间,多出的,也只有两颗心的愧疚。
沈默守着古以沫睡着后,才开始收拾行李。
她要带走的很少,或者说,她其实什么都不想带走。
她觉着,不带走,就代表她没有离开。却也知道,睹物思人总是难熬。
她不愿让她觉着自己消失了,她却也不愿让她红着眼一年一年的等。
却未想过,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等。
沈默带走了家里自己的所有东西,只留下了一张工程图,和一封信。
她走时,提着行李,望着床上因着醉酒皱眉睡得不安稳的古以沫,眸中殇作海洋。她怕吵醒她,连吻她都不敢,只得看着,用那琥珀记住,这个人儿的一丝一毫,哪怕只是一根青丝。
她将自己的那份房间钥匙带走了,带上门时,望着那黑暗的客厅的沙发,眼前好似闪过了那些自己拥着她一面笑着打趣,一面陪着她吃着一些没营养的零食的画面,眼角,猛地通红。
这些,我都欠你。
欠你,好多年。
若是,今生还不了,那我便倒了那孟婆汤,来世,还你。
沈默终是带上了房门,离开了这个满是温暖的地方,走到楼下,看着等在门口的陈藏和古墨,阖了阖眸子,头也不回的上了车。
而那屋中,只剩皱眉呢喃着“对不起”的古以沫,和那压在床头柜上的图纸以及信。
信上的字温柔却不失刚毅,只是,纸上,有着几处,被什么润湿了字眼。
以沫: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当是已经离你很远了。
很远,很远。
我要去一个远方,却不知归期。
我想,你现下的表情定然是呆愣的。
以沫,我总是这般自私地,不发一言便离开,你肯定是怨我的吧。
我其实,倒是希望,你怨我的。
我一直不敢同你说的,我这身子,那日出院,其实是不能的。只是医生说,住着,也不抵用,我便懒得躺着了。
你定是要笑我吧。
我是怕的,我之前想过许多次,我活着,苟延残喘,到底是为了什么。
现下才算知道,我这般苟延残喘,也要活着,只为了,遇到你。
我爱你。
如果我能言善辩,如果我们有那么多时间,我想对你说千万次,我爱你。
比你所能想到的深厚,还要浓烈。
所以,我肯定会回来的。
以沫,等我三年。
即使,那时,这身子没治了,我爬着也会回来。
我还欠你一句“新年快乐”。
我还欠你好多温暖的日子。
我会回来,还你。
你莫要寻我,你要好好的过,然后也莫要想我。
你不需要想我,我会回来的,所以,不需要想念。
只需要,好好走下去。
你好好的,我便也是安好。
我定,安好。
☆、第125章
第七十七章:
午时,空旷了许多的房间里,床上的人儿缓缓地睁开了双眸,窗外的雪花在那精致的面上晃出一片光影。
古以沫皱了皱眉,抬手摸了摸身边,发现没有人,习惯性的以为那人又去做饭了,便翻了个身,眼也不挣的唤道:“默。”
若是换做以往,那人定会放下手中的东西,踩着拖鞋拉开门,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晕着光,柔和的应着。
古以沫愣了愣,想着可能是她做饭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大,迷了耳,便又提高了声音,再次唤道:“默!”
声音透过房门,传到空荡荡的客厅,撞到墙壁,回响。
古以沫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终于睁开眼坐起了身子,因着宿醉起来时,晃了眼,又停了下动作,才起身穿上鞋,拉开了房门。
昨夜搭在沙发背上的毛毯被叠的四方,放在沙发上,本该有着两个成对茶杯的茶几上,现在只剩下一个,那人放在沙发一角的黑色皮包不见了踪影,现下应当亮着的客厅,毫无光彩。
古以沫眸子猛地一颤,有些慌了,她跑到了厨房,启唇便是颤抖的声线:“默!?默!默!!”
她一声又一声的唤着那人的字,每唤一次,那声音,便多一丝颤抖。
她恐惧了。
她一直那么害怕沈默的离开,她一直那么依靠着她,她一直那么,那么的,爱着她。
“默,你不要逗我了,快出来啊!”古以沫找遍了客厅和厨房,甚至浴室,她一面找着,一面咬着唇,手上的动作越渐的大了起来。当她找完最后的浴室时,立在那没有开灯的房间,忽的抬手挥掉了那台子上的护肤品。
瓶瓶罐罐掉到瓷砖地面,撞出偌大的声响。
没有,连护肤品,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
古以沫看着这仿佛根本没有那人生活过的地方,眼角红得不成模样。
你,跑到哪里去了?
她忽的跟疯了一般,跑向卧室。
衣服,还有衣服。
她猛地拉开衣柜,看到里面只剩下一半的自己的衣服,瞳孔收缩,没有预兆的,那满是血丝的眸中,滑出了滚烫。
“默!!!沈默!!!”古以沫身子一软,就这么跪了下去,膝盖撞到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弯了腰,垂了头,发了狠的叫着那人的名字,然而房中除了她哽咽的声音,再也无其他。
她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子,现下却佝偻哭泣得似个小孩儿。
丢了糖果的小孩儿。
她轻声呢喃着什么,低若无闻的话语,呆滞的抬手,想撑着床头柜起来,却在按上去的时候,摸到了厚厚软软的东西,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
她爬起身,拿起那个大大的信封,看着封皮上那熟悉的字体,泪如雨下。
你又,用这种该死的方式,来告诉我你的离开么?
古以沫颤抖着手,打开了那个信封,抽出来一叠纸,最上面的,是一张精细而完美的工程图。
古以沫捏着那张图,心揪成了一团。她一张一张的翻了下去,全是那个设计的工程图。
她忽的垂下了手,再也没了气力。
这就是,你给我留下的东西么?
垂下的信封里忽的掉出一封叠好的纸,她如同被洗过的眸子觑着那张纸,身子颤抖。
那张纸上的东西,她知道是什么。
但是她怕了,她觉着,如果不去打开,不去面对,她就可以当做,那人没有离开,她只是出门了。
对,她只是出门了,所以,一会儿,就会,回来。
然而,不论她怎么自欺欺人,眸中不断滑出的滚烫,都在告诉她,那人走了。
古以沫弯腰捡起那张纸,就那么坐到了地上,靠着床,打开信的手,颤抖得纸都起了皱纹。
房中,就只剩下了纸张翻动的声音,和她压抑的抽泣。
古以沫捏着信,泪如雨下。
她捧着那张纸,看着上面被泪水晕开的笔墨,蜷缩了身子。
颤抖的唇中传出破碎的言语。
“你凭什么……”
“凭什么,不让,我去……”
“你凭什么!”她蜷缩着身子,手中的信纸,已经被捏出了褶皱,她哭着,泣不成声。
放肆,而绝望。
而那时正在飞机上望着窗外发呆的沈默猛地心中一紧,她攥紧了衣角,眸中滑出满满的殇。
现在,她应当醒了吧。
肯定是在怪我吧。
我不敢同你当面说,也不敢看着你睁开的双眼。
我怕,我看见你眸中的疼痛,便会离不开了。
当沈默到了纽约,走出机场,苏言和沈父就在对面招手,她好像还看到了苏言通红的眼。
随着两人回去之后,第二日便倒下了。
心中的苦痛,莫大于身。
古以沫则是谁都没有理,背着包,便全世界的飞。
只因着她说,她要去远方。她便从世界的尽头开始寻找。
沈默在病床上一躺便是一年,古以沫在世界中一找便是一年。
她闭着眼便一年没有睁开,她却是整整一年,没能好好闭上眼。
缘若缘兮,生无名;断若断兮,君无命。
☆、第126章
第七十八章:
一年后。
纽约的夜晚,天上飘下的洁白被高楼的霓虹灯染上了纷乱的色彩,一栋高楼中某间房间坐着的沈父正抖着腿,一脸焦急。
一个月前醒来的沈默身子好了不少,便执意要重新捡起设计,修整了一个月后,到现在,上班已经有一周了,然后每晚还要会去苏言哪里进行每日的检查和护理,现在时钟已经指向午夜十一点,平日十点左右便能归来的沈默,现在都还没有回来,打电话给两人也无人接听,已经从警局下班许久的沈父,等得满心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