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我们永远留在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个人某件事某种感情,被时光收藏着,或许,亿万光年后,当它和银河相遇,那些已经无人记得的“某年某月某天”会再次绽放出照亮宇宙的光芒。
“某年某月某天······”
“什么?”古以沫提着超市的袋子走到街边等待她的高挑女子身后,刚想出声唤她,却听到那人熟悉的淡雅声线缓缓勾勒出呢喃般的话语。
高挑女子一席长款束腰修身风衣,泼墨般浓黑的及腰秀发随意的披在身后,风载着雪花拂过,发丝撩起挽留着雪色,在黑色的风衣上留下不甚清明的润湿痕迹。
“默?”古以沫走到沈默身前,昳丽的容颜上黝黑深邃的双眸满带担忧,她看着沈默因仰头而棱角清晰的下颚,清冽的嗓音柔和。
“没事,买好了?”沈默收回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的视线,微偏头,和古以沫对视,琥珀色的双眸中映出的女子有着姣好的模样,含有担忧情绪的双瞳总是浓黑的包裹着爱意。
是我的傻姑娘。
沈默软下眉眼,觑着古以沫,眼带笑意。
“回家吧!”清冽柔和的嗓音忽的提高,是隐约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默感受着包裹右手的温热纤细,看着前方快步走的那人发丝间已经通红的耳根,眼中是琥珀色的温柔。
真的,很容易害羞呢,以沫。
大约半年前,以沫就般到了沈默的公寓,嘴上说的是离公司近,但真正的目的,谁知道呢?
而林儇因为古以沫和沈默同居的事不满了好一阵子,每次见到古以沫就留给对方一席火红的卷发和似媚似娇一声“哼”。弄得沈默每次都忍俊不禁,古以沫无奈扶额。
这率直脾气的不靠谱司令在生气。但是气不是因为她们同居,而是她家小妹和萧譞艺就在沈默家对面,她气的是四人可以随时一起玩把她俩抛下了。
你这么幼稚真的没问题吗?
古以沫每当想起林儇那愤慨的表情,总忍不住吐槽。
“笑什么?”古以沫紧了紧左手中沈默渐渐开始变得温暖的右手,温柔地缓缓揉搓着,放到自己米色风衣的衣兜里。正在想怎么让那个幼稚的友人别闹了,转过头却看到自己身边这个精致淡雅的人儿眉眼弯着,觑着自己,平日里总是沉寂温雅的琥珀色眸子里现在晃荡着水样的笑意。
沈默早在古以沫露出无奈表情的时候就注意到了,看着那张多时对着他人算得上冰冷孤傲对着自己总是温柔关怀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意味,心下明了原因,不免有些好笑。
去年。
在去年之前的每年每月每天,自己都是毫无情绪变化的度过。
时光长河中的那些画面,拥有的从来只有灰色。
一路,蔓延。
而就在一年前,这个生命开始被涂抹上颜色。
无奈有时,哭笑不得有时,温馨有时,微笑有时,忍俊不禁有时。
一点一点,出现彩色斑点,在一望无际的灰色中。
橘黄路灯,积雪街道,火红人群。
两个瘦削高挑的美丽女子,十指紧扣,相伴而行。
无数人路过她们,她们路过无数人。
最后,世界变得安静,两人的身影被温暖的气息包裹,变得氤氲。
只剩下,
暖气氤氲的背景,晕散淡雅的灯光,洁白延伸的街道。
就在那样的画面中,两个女子,十指紧扣,相伴走来。
留下,琥珀和浓黑交织。
☆、第 31 章
(二)
原本宁静的小区被跨年的气氛染成火红,孩童毫不掩饰的欢笑声、少年少女守到自己的偶像时从心底溢出的兴奋尖叫声、老人在儿女团圆时发出的蕴含年华的沙哑笑声。
火红,温热。
沈默裹着一张毛毯,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歪着头靠着窗。
“砰!”
从远处的空旷中心广场传来一声巨响,随后,一束红从那里升入天空,绽放。
沈默的脸被那过于耀眼的光芒照亮,一瞬后,又隐入黑暗。
没有开灯的客厅,和,没有多余的人的黑暗。
“砰!”
那淡漠的脸似乎被点燃了一般,闪过的是破灭前的绚烂。
那琥珀色的双眼中映出火红,恍惚间,仿佛荡漾着水光。
那瘦削的纤细身体蜷作一团,贴着窗户,给人一种被黑暗吞噬了的错觉。
九点半。
十点。
十一点。
十一点半。
十一点五十九分。
十二点。
“新年快乐!”从似近似远的地方传来了欢呼声,以及,不停被无数不同的声音重复的四个字。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以沫。”
窗外的欢呼声被什么所阻挡着,渐渐被满室寂静所吞噬。
在空荡的房间,如同呢喃的话语缓缓回荡,那消逝前的尾音,有着名为悲伤的形状。
琥珀色的幽光缓缓隐去,最终化为丝线融入合上的眼帘。
凌晨两点,宁静深夜中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那靠窗而眠的女子。
她没有睁眼,只是静静地听着女子进屋换鞋的轻缓声响,听着女子以一种慢到极致的速度合上门,听到那“咔嚓”的上锁声。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女子打开灯的声音,听着那个女子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听着那个女子贴近自己时冰冷颤抖的吐息声。
沈默闻着对方呼吸间传出的浓郁酒气,闭眼不语。
古以沫看着灯下靠窗而眠的女子,看着她分明高挑颀长的身子掩在毛毯下蜷作一团,微醺的浓黑中是淹没自己的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古以沫跪在沈默背后,纤长的手臂揽过对方靠着窗的头,身体前倾,小心翼翼的附上她的背脊,她想紧紧拥住她,却不敢用力。
嘴唇颤抖着,传出的破碎的歉意。
古以沫从背后拥着沈默,感受着她瘦骨嶙峋般的身体的冰冷。
埋入颈间的,是谁的眼泪?
划过窗沿的,是谁的悲伤?
那个女子跪在地板,不留余地的紧拥着自己深爱的女子,头埋入她的颈间,喘息带着酒气的微醺,温热的某物从眼角滑入发丝。
那个女子坐在地板,任身后自己深爱的女子拥住自己,头偏向窗外,睁开的琥珀色中映出窗户上划过一抹晶莹的脸。
弯曲蜷缩的重叠身影渐渐地化为一个小点,消失前重复的某句话语的尾音被吹散。
那是,哽咽的、破碎的、悲戚的一句
——“对不起”。
☆、第 32 章
(三)
我每天都会见到那个女子。
她有着东方人独特的墨黑长发,垂散及腰;她有着Mom对我说过的东方的文雅之士的淡雅脱俗的气质;她有着超乎我对中国人相貌的想象的容颜。琥珀色的双眸不论微笑或漠然都是沉静深邃,白皙的肌肤,立体的五官,以及,姣好的眉眼。
她每天下午四点,都会开车来学校接她的女儿回家。
而我,比亚,二十六岁,是她的女儿的英语老师。
在美国纽约市中心区的私立小学,去年是我第一次任教,接手一年级,而那个女孩就是在开学一周后才入学的插班生。
很可爱的女孩。
似棕色又似金色的长发,尾部微卷。蔚蓝的瞳色,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眉没入两鬓散下的发,是坚韧的凌厉。
那双灵动的蔚蓝,笑时浅浅的酒窝,让我忍不住喜爱。
因为她拥有我们美国人很多的共同特点,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是美国女孩儿。
虽然,她有一个很好听的中文名字
——沈翕。
“夫坤,其静也翕······”
虽然我是美国人,英语老师,但是我对东方的中国有着好感。
我欣赏那个国家的古老文化。
所以,多少学了一些。
转学那天,沈翕由那位女子牵着进了我的办公室。
我从来不知道有人能把英语说得这么好听。
或许,只是她的嗓音太富有魔力,轻缓而冷清,颀长的身姿站在我的面前,仿佛天成的优雅不染俗尘。
她看着我,我看到了那双泛着时光的色彩的琥珀双瞳。
我听到她微启唇,对我说“Excuse me”。
一席黑色工作装的她,干练而雅致。
从那天起,上学期间的每个下午,她都会在四点左右准时的到达校门外,然后在沈翕跑向她的车时打开车门,走下车,弯腰抱起沈翕,淡淡的微笑,朝我点点头。
来接沈翕的人,从来只有她。
她看起来并不像有一个八岁的小孩儿的女子。
沉稳的眼神,姣好的身材,精致的面容。
就在这样的疑问中,过了两年。
明明来自中国,然而即使是中国的春节她也从未回去。沈翕是个很懂事的孩子,我曾问过她,她的故乡是哪里。
她说妈妈的故乡就是她的故乡。
然而,她和妈妈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我总觉得那个女子的眼很美却可惜的没有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