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敢不敢,你今天必须动手。”刘沐白把杨天手上的小木枪抠出来,给了他一把真正的红缨枪,“杨天,记住,你是杨宁的儿子,是苏寂闲的徒弟。”
杨天抱着红缨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刘沐白便拎起他的腰带把他往战团里一丢。
“哇啊啊啊啊!!小白叔啊啊啊啊!!!”杨天凄厉尖叫,迎面一把雪白锃亮的刀刃砍来,他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旋身一枪横扫,把刀刃拨开,银白枪尖在虚空中划出一道残月一样的雪色光弧。
被强行丢进战团的杨天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被隐元卫护着挡下了好几个致命伤后,才开始凶狠回击,灯光下的一双乌黑眼睛亮得像一匹强忍惊惧的小狼。
刘沐白轻轻叹了一口气,按下心里的不忍。他其实不太愿意让杨天这么小就直面死亡,但是苏寂闲终究才是杨天的正经师父,他无权干涉。
闭了闭眼,他飞身跳上屋顶,提剑迎上在屋顶上举着连弩的刺客。
这是长安城最为混乱血腥的一晚,哪怕是当年安禄山叛军攻入长安,也没今晚来得残忍。
兵部尚书独孤九带着皇城兵马在城中与乱军缠斗,一开始战局只在皇城外,随着乱军越来越多,整个长安城都成了战场,杀声震天。
独孤九看着乱军的袭击规律,心里不由得有些心惊。如果他没有按照丞相府送来的信件及时更改城防,恐怕这批不知从哪冒出的乱军会掐在他们的盲点处把他们打得措手不及。
只是……什么样的军队才能对长安城防布规律如此熟悉?
微微握紧手里的马鞭,独孤九年轻俊美的脸转向皇城的方向,很快又把心思放在眼下的战场。
建宁王派去的神策军和皇城兵马缠住了试图突破皇城大门的乱军,但同样的也难以进入到皇城支援。
“轰隆——”一声惊雷,瓢泼大雨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天地间骤然又暗了几分。
独孤九在雨中眯起眼,轻轻啧了一声,“这可不妙了,烽火台无法点燃了。”
在城楼上好不容易把乱军驱逐的传令兵看着这场暴雨,手里被浇灭的火把哐当坠地。
不过这场大火也不是毫无用处,至少宫里掖庭的大火在暴雨中渐渐熄灭,留下宫女太监救人后,禁军飞快投入到与乱军厮杀的战局里。
一条通往皇宫太极殿的地下密道里,史朝义脚步匆忙,身边跟着一个黑衣人在汇报情况。
“皇宫禁军反应太快,我方刚一有所动作便有了防范,禁军人数似乎比情报里要多许多,较为不利。长安城护城兵马被我们缠住,无法进宫支援。城楼没能夺下,但烽火台已经被毁,大雨之中也无法靠狼烟传信。”
史朝义脸色不太好看,沉得像是要滴出水,“传令下去,在宫里的人放弃当前目标,包围太极殿,城外兵力集中朱雀门。”
“是!”
黑衣人飞快离开,史朝义踏上一层层阶梯,推开石门,走了出去。
太极殿里,坐在黄金椅上的玄宗坐立不安,看见史朝义从密道出来,顿时站了起来,脸色阴沉得可怕。
史朝义不以为忤,“太上皇这是什么表情?”
“高力士死了!”玄宗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史朝义一怔。高力士的身手他知道有多高,这样的高手居然死了?!
高力士的死不会是他手中的人干的,只会是皇帝和苏寂闲那一方,如果想要控制住太上皇,高力士会是最大的阻碍。而如今高力士已死,也便是说……他们知道今天乱军的来历和目的,想要挟制太上皇。
“当初合作时你向朕保证过会让朕平安重回宝殿,如今高力士身亡,朕身边没有人保护,你让朕怎么平安?!”玄宗怒气冲冲,浑浊苍老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扶着桌子边缘的手微微发抖,手背上青筋虬结,很是狰狞。
史朝义站在窗边,把窗掀开一条缝看向外头,房梁上跳下一个黑衣人,低声朝他汇报了什么后,又离开了太极殿。
“啧,看来计划失败了。”史朝义摇了摇头,“早就说了不要回长安,你却不听。皇帝又不是蠢人,如今有了防备,我也无能为力了。”
玄宗心里一慌:“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毁约?!你要背叛朕?!”
“背叛?太上皇,朕可从来没说要效忠于你,何来的背叛?”史朝义一笑,笑他的愚蠢。
“放肆!你如今身在长安,你以为没有朕的帮忙你能逃出去?!”
“所以,朕还得请太上皇帮朕离开长安啊。”史朝义的手从窗户放下,转过去身朝玄宗走去。
玄宗大惊失色,哐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慌忙抬起手往椅子扶手上拍,然而手还没落下去,便被人稳稳托住。
史朝义冷冷哼笑一声,将他的手臂一拧,直接拽起他,点了他的哑穴,拖着他往殿外走。
此时,乱军都已经集中在太极殿外,与禁军在雨中对峙。
史朝义一手扣着玄宗的喉咙,站在殿门外,“你们太上皇如今在我手里,你们李唐以孝治天下,想必你们皇帝陛下,也不想他的祖父死在他面前吧!”
禁军一动不动,没有人说话,天地间只能听到暴雨刷刷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有一顶华盖龙辇出现在禁军队后。
“那么,长燕皇帝你想要如何?”
皇帝李豫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到史朝义耳中,他漠然扫了一眼面前的禁军,回道:“按兵不动,放我等离京,不许追来。到了城外六百里,朕自然会放了太上皇。”
“朕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毁约?”
“你只能相信朕,否则太上皇便会在这里死去,不知如此一来,你可能抵得过天下悠悠众口?”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朕的确不喜欢受到诽谤啊……放行!”
禁军刷地后退,留出一个缺口。
“果真孝子。”史朝义轻轻一哼,挟着玄宗,带着麾下黑衣轻甲人马转身进入太极殿,从密道飞快撤离。
收到紧急军令的军队都停下手,在雨中虎视眈眈地对峙。史朝义从密道回到秘宅,一边换装一边吩咐人去把苏寂闲带出来。
穿上一身夜行衣,一个死士则是穿上史朝义的衣服作为替身,史朝义扎上头巾,在房间等了一会儿都没见人回来。
“一个瞎子有那么难对付吗,两个废物!”烦躁地骂了一声,史朝义让替身死士把玄宗带上先行出城,引开唐军的注意力,自己去抓苏寂闲。
关着苏寂闲的房间房门大开,桌椅乱七八糟像是被贼人劫掠过,史朝义看得更加烦,直接骂道:“废物!连个瞎子都拿不下,朕……”
“刷——”恶风骤然掠起,史朝义瞬间后退,一道银光闪过,他的衣襟无声裂开一条缝。
一道黑影从房里窜出,直直逼上来,史朝义在腰上一抹,拔剑斜挑,迎上黑影的攻击。
叮叮叮的金属撞击声在雨中震荡,史朝义虎口都裂开血口,被雨水冲掉,血腥味也被雨水冲淡。
身形倒卷飞快后退,史朝义看着那道黑影,双目赤红,“你居然没有中毒!”
“我是中毒了,”苏寂闲轻声笑着,“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解毒呢?”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不能浪了
☆、第七十八章
被摆了一道的史朝义没心思继续打下去,一脚踢上假山,黑暗中立刻弹射出数张刀网,扑向苏寂闲。
从四面八方射来的刀网丝毫没有被大雨影响,苏寂闲只能纵身跃起,忽然在半空中腰身一扭往旁边一翻,躲过一场凌厉箭雨。
灵活地攀在房檐上,苏寂闲一刀把黑衣死士喉咙划断,再回头时史朝义已经不见了踪影,而留在秘宅里的死士正前赴后继地朝他冲来。
替身带着玄宗往北门走,真正的史朝义往东门走。
几乎所有的兵力都被引到了北门,史朝义几乎是畅通无阻地赶到了东门。
先前城楼有过一场厮杀,此时人手还没补足,史朝义潜伏着又杀了几人,夺了马飞快跑出长安城。
暴雨掩藏了太多痕迹,史朝义被五个精英死士围在中间保护着狂奔,雨幕之中身影难辨。
“刷——”一道血光闪过,一匹马厉声嘶鸣,轰然摔倒!
马背上的死士猛然从马背上跃起,紧接着雨幕忽然扭曲了一瞬,有幽蓝的刀光一闪而逝,那死士高高跃起的身体眨眼间便没了头颅。
啪——一颗头掉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满目警惕的一瞬,随后不久,无头失身才倒在地上,血水蔓延。
剩余四人没有半点犹豫,继续往前狂奔,改变了队形,仍然把史朝义护在最中间。
黑暗之中仿佛有鬼魅摇曳逼近,雨幕再次扭曲,连绵成线的雨滴被斩断,出现一块真空,刀光出现的一刹那,一个死士猛地从马背上跳起来,抬臂挡下这朝史朝义脖子砍去的一刀!
一条手臂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砸在一个水坑里,被砍断一条手臂的死士疯狂往前扑,仅剩的那条手臂往前抓去,什么都还没抓到,便已经被一脚踢下马背。
沉闷的爆破声被暴雨的声音掩盖,摔下马的死士在地上滚了几圈,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