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我...我和飞坦...唔哇——我该怎么办?!”
夏洛一副还没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在他倒豆子一般的叙述下,莱恩听完了前因后果,然后他沉默了。
“夏洛...你...喜欢男人吗?”
憋了一晚上的情绪被忽然发泄出来后,夏洛总算稍稍冷静了下来,他带着些忐忑地看了不动声色的莱恩一眼,然后有些犹豫地说道。
“...我不知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和别人交往过。莱恩...如果我喜欢男人,会...很奇怪吗?”
被这样提问的莱恩呼吸一滞,他犹豫着是否该把真相告诉对方,但是...
“你喜欢飞坦吗,夏洛。我想在认识到他是同性之前,你应该知道他是你的学生...还是...一名未成年人...”
说这话的时候莱恩的心不禁微微刺痛起来,因为他自己才是最没有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却在这里厚着脸皮教育起别人。
夏洛沉默了,他喜欢布莱特,因为他是自己的哥哥。他也喜欢莱恩,因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那他...喜欢飞坦吗?究竟什么样的感觉才是喜欢,他又能不能去喜欢这样一个人...
“你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他开心的时候你会一起笑,他不开心的时候你会一起难过,看到他受伤你会心痛,有别人喜欢他你会嫉妒,如果你发现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只被他一人牵动,那或许...就是喜欢了。”
莱恩说这些话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神色,他并不想让现实的残酷过早地打击友人这段刚刚萌芽的爱情,所以尽可能地选择柔和的语言来陈述事实。
“可是...如果你的做法与大多数其他人都不同,免不了就会受到排斥,更别说学生与老师之间的身份了,所以夏洛...在做出决定之前,你要慎重考虑清楚。”
说到这里夏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从小生长在那样的家庭,连生母的容颜都几乎已经记不清了,二十多年来却从来没能摘下私生子的帽子,这是他的错吗?他也曾偷偷嫉妒过,怨恨过...但最后仍然肯向他伸出双手的,只有布莱特。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你会考虑什么?我的小天使。”
踏着晨光而来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保健室门口,他有一头与夏洛同样色泽的金发,双眼蔚蓝深邃,此时此刻正满含笑意地看向室内。
夏洛惊讶地张开嘴,双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莱恩从床边站起一同看向那名高挑的金发男子,仔细分辨的话不难发现这两个人确实有相似之处。吗这个人就有可能是...
“...哥哥!”
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单人床上爬了下来,莱恩还是第一次见到夏洛如此失态,他略显惊讶地看着后者一头扑进了金发男人的怀中。
“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还有课。”
莱恩很有眼色地把空间留给了久违重逢的兄弟二人,保健室的大门在身后慢慢合上,他忽然想到了先前那场针对夏洛的可怕暗杀,虽然胸前的伤口只是偶尔才会感到一些疼痛,但是...贵族之间的权利争斗,如果不是亲身体会,又怎会知晓其中的凶险。
等莱恩重新返回阁楼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去,他看了眼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餐盘,一丝笑意爬上眼角,忍不住痴-汉般地走到床边捏起一个被角握进掌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少年离开前的些许体温。
“我真是...”
居然会迷恋一个人到如此地步,莱恩觉得自己在回应对方的那刻或许已经疯了。父亲当初说的是对的,自己...真的有哪里不正常。可是即使这样,他还是不想放手,只有唯独这个人...他...不想放手。
此刻的保健室——
夏洛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再次与布莱特见面自己竟然还是那么丢脸...他红着脸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低头用力擤了擤不断往外留的鼻涕。
“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嗯?”
布莱特看上去与几年前并无太大变化,只是近期的各方奔走多少还是让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他似乎比以往更加成熟可靠了,只不过如果能忽略那只正试图不断把弟弟柔软的头发揉乱作乱的手的话...
“只、只不过是有点感冒而已,哥哥才是更让人担心!”
只要一想到大哥之前面临的危险境况还有那封秘密送来的信,夏洛就忍不住打算再次从床上起身就给对方立刻来做个全身检查。
“好了,是病人就给我乖乖躺下。”
布莱特强硬地把夏洛按了回去,在对上后者隐含泪花的大眼睛时,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温柔地把他揽入了怀里。
“已经没事了夏洛,爸爸妈妈现在也都很安全,还有我...已经找到幕后凶手了,所以不要再担心了...让你陷入了危险,对不起...夏洛。”
实际上在找到弟弟之前布莱特已经先去过一次校长室,与那位神秘的尼特罗校长见了一面,也知道了那天晚上发生的大致情况。虽然后者已经为那次差一点的护卫失败道了歉,但只要一想到那把差点就插在夏洛胸口的匕首他就不由得浑身冰冷,如果出事的换成了夏洛,那他...
“...哥哥?”
被布莱特勒得有些喘不上气的夏洛努力把自己的头从男人的臂弯里伸了出来,后者微微松开双手,接着低下头极为轻柔地在他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没事,继续睡吧,你还需要休息。”
兄弟俩之间极为温馨的一幕在此刻定格,还未待夏洛给出回应,保健室大门忽然又再次被人用力打开,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齐齐向门口方向望去...却在同一时刻对上了一双阴沉暴躁的暗金色眼眸...
☆、被发现的秘密
莱恩上午有一节三班的美术课,在点名时他发现那名叫飞坦的男生缺席了,心里稍许有些疑惑同时又夹杂着一丝担忧,他想到了夏洛,但也只能略带不安地上完了一节吵闹的美术课。
“芬克斯,请不要用毛笔在别的同学头上作画...”
每次给三班上课都是一件相当挑战忍耐力的考验,只因为这个班级的男生实在是太皮了,简直与男生最多的五班的破坏力有得一拼。
“...哈?明明是这个光头自己说可以在人的皮肤上作画的!我可没有冤枉他!”
芬克斯收起沾满了深绿色颜料的毛笔以及按在半藏头顶的手,似乎很是满意自己刚刚在他头上画的那只深绿色的...乌龟。
“...我是说有一种人体彩绘可以画在人的皮肤上,没说可以画在我身上啊...”
半藏可怜巴巴地捂着脑袋,在其他视线纷纷看过来时略带凶狠地呲牙瞪了回去,特别是那个叫马克的四眼班长,别以为他没看见这人阴险地偷偷笑了!
“好了,下课前把自己的画板收拾干净,今天布置的作业下周上课前要交上来。班长,待会儿能留下和老师一起收拾一下教室吗?”
被忽然点名的马克愣了一秒,接着表情复杂地嗯了一声,看上去似乎不太情愿的样子。芬克斯最看不惯这种扭扭捏捏的人,本还想上去找个茬,后来又被大呼小叫的半藏给引开了注意力。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小滴竟然跑到了半藏身后,趁他没察觉的时候踮起脚又在他光溜溜的头顶上给丑丑的乌龟添了两道八字胡,这下可好,妥妥地画成了一只龟丞相。
“哈哈哈哈!”
芬克斯与小滴不愧为最佳情侣,只是一堂美术课就把半藏折腾得够呛。过了不一会儿下课铃声响起,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只有班长单独留了下来。
马克沉默地走到教室最后一排,从后往前逐一开始收拾画材,那副就差把‘不情愿’三个字写在脸上的模样,让莱恩无奈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在他以为后者收拾完就会选择马上离开的时候,背对着他的马克忽然开口说。
“老师为什么还要回到学校呢?继续当你的明星不就好了。”
不是没有杨明的学生对莱恩的双重身份有非议,可以说不赞同的声音甚至一时占了多数,但真正会这么直白向他提问的还是极少数,而且莱恩也并不像他外表看上去的那样无害。当各种欺凌与暴力贯穿了一个人的整个童年,那他至少早已不得不学会了该如何保护自己。
“马克,这么说你可能觉得有点教条,不过这确实是老师的实话。”
莱恩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从他怯懦的背影隐隐看到了自己学生时代曾经的影子。
“人生总有几个岔路口让你不得不做出艰难的选择,而一旦下定决心,也不是你说想放手就能够放手的。”
“看似艰难的路,也未必全都是坏事,你说呢?马克。”
听完莱恩说的话,马克终于愿意转过身看了他一眼,尽管他眼中仍然充满了怀疑与不确定,但却比先前那晦暗的神色要好得多了。
“有时候如果自己不做出改变,别人也不会有所改变的。”
莱恩只隐晦地提了一句,没想到前一刻还沉默安静的马克却反应极大地涨红了脸。只见他很是生气地呼呼喘着气,把一双不大的圆眼瞪得滚圆,就好像被看穿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羞愤地恨不得马上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