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祖父说他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雪非常大,粗壮的松枝被风雪不断地积满又被吹下,他手里没有多少行囊,身形看上去像是刚满十九岁的青年人,眼睛漂亮得像是远在天边的北极光。”妇人将柴火放在炉子里炸出噼啪的响声,“曾祖父看见他独自一人走在风雪里就让他进了屋,看着他撩起兜帽将下面深棕色的长发露出来冲曾祖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曾祖父当时就觉得他是个不可思议的人,明明是有着这么温和笑脸的人怎么有一双冷色调的眼睛呢?”
“当时风雪本来就大,室内也就只有一个小小的火炉勉强保暖,曾祖父这一次开门的举动就引发了众怒——强大的冒险者们本就待在一间不大的屋子里靠着一个小小的火炉取暖,结果曾祖父开门的时候漫天风雪顿时进来了大半。”
“当时那人拦住了准备讨个话题的众人好声好气、温温和和的说如果打起来的话他们就真的没有避雪的地方了,其中有几个坚持想要动手的也被他强行拦下了,那时因为这里地区偏远到底还是没人能认出来,不过就在那群冒险者走后不久的一个晚上终于还是有刺杀者趁着漆黑如墨的夜色闯进了这片鲜少有人踏足的北方。”
“那天晚上那位骑士忽然就失踪了,我曾祖父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便安顿好祖母独自一人出来寻找,最后在一片平原上发现了他的身影。”
“那位骑士脸色神色淡漠的站在那里,身边洁白的雪地完完全全被鲜血染成赤红色还在不断扩散,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但他依旧站在那里,平日里温温和和的笑容完全消失变得冰冷而淡漠,极光色的眼睛空茫黯淡的注视着远方。良久之后他才开口——别看了,该走了。”
“他似乎并不介意行踪被曾祖父发现,也并没有将曾祖父杀死——祖母并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她看着曾祖父与清洗干净的安迷修回来的时候满脸欣喜的将他们迎进屋给他们端来姜汤抱怨着骑士为什么要半夜出去。那时骑士像是恢复了一般笑笑的告诉说忽然想出去走走于是就出去了,曾祖父看着他这幅样子还是会想起当时他在山上的表情——他觉得骑士那时是在悲伤。”
“到底为何而悲伤曾祖父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也没来得及知道那位骑士就离开去往东方之森了。”妇人顿了顿,安迷修恰到好处的递给她一杯温水。
“骑士当时是没有说明自己就是长生骑士的,所以曾祖父并没有想很多。”她冲安迷修笑了,“曾祖父会知道他是长生骑士还是在当时过去几年以后,他再一次从风雪里来,带着满身的风霜进到旅馆好巧不巧的碰见一屋子闹事的人里有刺杀他的人被认出来了,但在于当时人多耳杂,万一长生的秘密被别人听了去就对他并没有好处所以他没有声张,还是在晚上悄悄把安迷修引出去了,不过这一次,我曾祖父看见了、也听见了那些事情。”
“他看见那刺客在亡命之时发出询问,他问他为什么会长生,为什么就是不会死。曾祖父看见那位骑士笑着,笑的悲伤静静看着刺客的眸子黯淡下去用温温和和的声音自问自答:倒是难为你们为了一个诅咒这样拼命啊……”
“他看见那个骑士缓缓蹲下身轻轻为那刺客合上还睁大的双眼语调悲伤:我倒是还很羡慕你们能死,不像是我一样想死都死不了。然后他回身笑笑,像是当初那样缓缓开口:别看了,该走了——有人在等着你不是吗?”
安迷修也不插嘴,就这样静静听着这对夫妻讲过去的事情——他也很想知道那位长生骑士的事情,这与雷狮是无关的,也是有关系的。
呃……安迷修觉得脑子有点打结,他总感觉这对夫妻所说的故事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又好像并没有哪里不对,一时间他也不好开口打断——但是那对夫妻似乎也并不打算讲下去了,他们对他笑笑:“东方之森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那是一个被冰霜巨龙所庇佑的神圣之地,哪怕是那位长生骑士想进去也是费了将近一个多月左右——我曾祖父是这样说的。”
“等等?”安迷修有些急切的打断了夫人的话语,看着她有些疑惑的得眉眼尴尬的挠着脸:“呃……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他进去了?”
“是啊,进去了。”妇人眼里流转着憧憬的光辉:“曾祖父说,那位长生骑士第一次来的时候是早在他曾祖父还在世的时候,那时他就已经也那位存在许久的巨龙打好了关系,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说起来这也是缘分,那位骑士先生似乎每次来的时间都像是算好了一般,他曾祖父在的时候来了,他曾祖父的曾祖父在的时候也来了,而到了他这一代他还是来了。”
“只是很可惜啊。”沉默许久的老板摇头吐着烟圈语调像是在叹息一般的开口:“我们这一代的时候他没有来,曾祖父白等了这么久了。”
小旅馆内安静下来,只有柴火在炉子里噼啪炸开的响声回荡在不怎么明亮的环境里。
老板站起身拍拍安迷修的肩膀:“年轻人,要是想知道东方之森的事情,明天我们会与你细说的——算是作为你在这听我们夫妻俩叨家常的回报了。”
妇人捂着嘴轻笑出声,手上的细纹在火光下晦涩不清,她的笑容充满了轻松的意味:“已经很少有像你这样英俊年轻又身手不错的冒险者愿意听我们老夫妻唠叨了。”
安迷修摆摆手,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他最后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提出疑问:“呃……可以知道夫人您的曾祖父为什么还想见到那位长生骑士吗?”
“这个啊……”妇人并不介意他的失礼,只是笑着举起原本安放在桌上的烛台递到安迷修手里:“明天他老人家应该会出来看看,你不妨去问问——啊,因为每次那位骑士都是随着风雪而来的,所以一般在下过大雪之后曾祖父就会出来看看。”
安迷修眨眨眼——果然是因为自己不是人类才无法人知道人类的想法吗?他都觉得这个人想见安迷修的想法都快要化为执念了。
可惜今夜可不是什么平安夜啊。
安迷修迷迷瞪瞪的听见旅店的走廊里回荡着一阵脚步声顿时就清醒了——在这里可没什么人喜欢大半夜的溜出来看月色。
当然今晚也没有月亮,它皎洁的光辉被狂暴的风雪遮在厚重的云层后面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冒头。
安迷修趴在门上心里默默估量着走廊上的人数,心里的好奇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想知道他们在干嘛——或者说是在找些什么。
他还只是个刚满十八岁不久刚刚从少年变为青年的人,心里还是忍不住留着少年人对于新事物的好奇。
安迷修听见下楼的声音了,这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小心翼翼的将门无声的打开一道缝隙,刚好够他露出一只眼睛观察外面的环境。
他看见橙红色的火把在黑暗中照亮了楼梯周围的一小块地面,几个身着黑色厚袄子中年人身材的人正从小旅馆二楼下到一楼,看样子明显是在找些什么。
一人忽的将目光转到安迷修的方向把安迷修吓出了一身冷汗,不过那人居然显示露出一副十分疑惑的样子像是看见了什么令他十分不解的事情一般。
“乔德!在上面磨蹭什么呢?”他的同伴在楼下发出呼喊,被称作乔德的男人回过头看向同伴摇摇头,有些迷惑的开口:“没什么,就是刚刚看见那里有扇门开了——我记得刚刚我们走过的时候它还是关上的。”
“怎么会呢?”他的同伴笑笑,轻步上楼也看了眼安迷修的方向随后拍拍乔德的肩膀:“嘿伙计!你就是太紧张了,放松些——要知道我们的行动是十分隐蔽的,是绝对不可能会被人发现的。”然后他拍拍依旧有些茫然的乔德率先下楼了:“走吧伙计,不会有人的。”
“好吧,你是对的伙计。”乔德最后一次看了眼安迷修所在的门缝,耸耸肩也下楼了,“我可能确实是太紧张想多了。”
安迷修眨眨眼,终于开始放松肌肉——他刚刚是真的被吓到了,那两人过来的一瞬间他甚至没想到躲避,他只是小心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两人的交流。
然后在两人的谈话中忽然听到其实他们并看不见自己之后才眨眨眼,终于想起了自己师傅在临终前给自己下的、在此次之前被他遗忘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强效忽略咒。
那时他才终于开始小心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巴眨着有些酸胀的眼睛缓缓放松下去,但是又担心其中有人能够发现他而不敢完全放松。
不过结果总归还是好的,那两个人都没有发觉安迷修的存在,这让安迷修心里一动——这些人都发现不了他,那么,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到楼下去看看他们想要找些什么也不会被发现?
他一颗心脏在胸膛里砰砰直跳,极光色的眼睛燃起了一小把兴奋地火焰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溜到楼梯边上探出头看着楼下一群人小心翼翼的翻箱倒柜。
他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朝着第一节楼梯迈出腿,木质的阶梯在过程中发出细小的咯吱声吓得安迷修又缩回脚小心的四处张望,有一种莫名的正在做亏心事的错觉,但是他很快又鼓足了气——他的骑士道可并不允许这群家伙在这家小旅馆里面这样四处乱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