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梳头的时候,我又拔掉几根白头发,司命炀,我是不是很老很丑了?”南宫朔兮喃喃着问。
女为悦己者容,她想悦的人二十年过去了还是容貌依旧,她再怎么容又有什么用?只是徒添笑料罢了。
司命炀喉头动了动,想要说话,只是话到嘴边却始终不能出声。
“少主人,因为您和南宫朔兮并不是同一时空的人,为了防止时空信息错乱,所以您并不能与她产生任何交谈。就算您说了话,1214也会自动为您消/音。”
“对啊,我忘了,你不会说话的。”自问自答着,南宫朔兮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年纪越大记性越差,不过要是你会说话就好了,我有时候也会幻想一下要是你会说话,声音会是怎么样的……”
司命炀抱着她的手臂更加用力。
“好了,我要去找安儿了。”腰身被她勒得生疼,南宫朔兮稍微推了她一下,出声道,“你见过安儿么?”
司命炀点了点头,比一比手势,示意她南宫安在她出来找她的时候,就已经回去了。
“那就好,我也该回去了。”
南宫朔兮信任司命炀不会骗她,却不去细想为什么司命炀会知道南宫安的行踪,就和她永远不想弄清楚为什么司命炀总是隔十年才会出现一次,为什么她每次出现都是容貌不变,又为什么她每次在她消失后都找不到她一样。
她每一次自然而然的出现,就像她每一次自然而然的消失一样。
“我要走了。”南宫朔兮轻声提醒着,却并不推开她。
她感觉自己每一次只有在她这里心脏才会跳动,只有被她抱着的时候她才是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只有被她抱着,她才能忘记外面一切的凄风苦雨,忘记她现在成了怎样一个被她十月怀胎的女儿和她自己讨厌的人。
她的诗和鲜花被生活变成了地摊货与腌菜,她却只能毫无办法的承受。
曾经怀抱的梦想和抱负都成了笑话,到现在,她已经一无所有。
就连南宫安和司命炀都被她亲手推开了。
“好了,我真的要走了。不然安儿一个人在屋子里会害怕。”狠下心推开她,南宫朔兮尝到了自己口里的铁锈味,她专注的在灯光下打量着她,直到确定自己重新将她的眉眼镌刻在自己心里,她才抬起脚想要离开,刚刚移动一步,她却忽然又停住了。
“司命炀,十年时间太长了,我怕自己记性太差把你长什么样给忘了,你再好好让我看一会好不好?”
一句话让司命炀再也忍不住,再次疾走几步抱住了她,紧紧地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骨血里。
南宫朔兮笑着也抱住了她。
“叮——南宫朔兮灵魂修补程度15%,目前灵魂修补程度77%,1214即将进行时空传送。”
第63章
窗外雨潺潺,春意阑珊。
图书馆里,司命炀收拾好了散落在桌上所有的资料,起身背包打算离开的时候,却被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叫住了,“司命炀!”
司命炀欲抬起的脚步顿了顿。她到这里不过三天,应该不会有人认得她,想着,司命炀没理那声音,拉开了椅子,就要离开。
“司命炀,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南宫安啊!”
叫住她的人急了,从她背后绕过来,指着自己的脸,着急的对她笑成了一朵花,“十年前我们见过一面的,你不记得了?”
看着她和十年前一样淡然美丽的容貌,南宫安不得不感叹岁月的不公平和命运作弄人,都十年了,那个曾经在她心头驻扎盘桓过一段时间的人,却还是如初见那样,而二十八岁的她却长了一些细纹了。
“南宫……安?”司命炀犹疑着将她的名字吐露出来,一句话却让站在她对面的人却笑的更开了,“对,就是我!”
阳光照在窗帘上总会有一种温暖的馨香,她手上的书页还有些泛黄。
司命炀看见她那样灿烂的笑容,被阳光熏染得昏了头一样,恍惚中就以为她与几十年前的她有那么一丝联系,可是她们的容貌分明是不相像的。
即使如此,她还是她的女儿。
“……你母亲,可还好?”
良久的缄默,就在南宫安欣喜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却无意与自己搭话而有些失落时,她突然冒出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她又没见过我妈,怎么,竟然认得她呢?嗯,或许是一个问候的方式吧。思考着,南宫安笑着回她,“我妈虽然已经五十七岁了,可身体还硬朗着呢,就是眼睛不太好,看东西模模糊糊的……对了!明天是我妈五十七岁生日,我们打算给她好好办一场寿宴,你要来么?”
眼睛眨啊眨的,南宫安心里忐忑得很,一边想着人家与你不过两面之缘,凭什么要给你母亲过寿,一面却是希望自己与她多些交集,心里想着,她脸上不觉带了些情绪,担忧又害怕,却终于等来了回答。
“好啊。”她说。
时光的轴轮还在旋转,更漏里的水,沙漏里的沙,一滴滴,一颗颗的渐渐流失,冲击着岁月的卵石,击打得世间物事全非。
再一次见到南宫朔兮的时候,却是在她目前所在城市里的一家金碧辉煌的酒店里。她坐着轮椅,被南宫安推着,旁边围了许多亲戚和南宫安的同学,她一一向他们笑着问好,露出自己残缺的牙齿,她布满了皱纹的脸上满满都是笑,看起来,很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太太。司命炀也混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她,静静的站着,旁边的人络绎不绝的说着寿比南山吉祥的话,司命炀静默地听,静静地看,而后慢慢展现出一个微笑来。
她倾心沉入她生活,从她七岁垂髫之时,到她十七岁风华正茂,而后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至于如今成为耄耋老人,她不说参与了她生命中的所有时光,却在她每一个十年与她有短暂的相遇。
何其难得。
君生我已生,我生君未老,君恨我避逃,我恨君不老。
曾经有个昏昏欲睡的下午,她抱着一只猫坐在藤椅上摇摇晃晃的看书,猫儿依偎在她的怀里,她慢慢地看风翻动书页,她看着黑色的字浅浅浮在白色的纸张上,心思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书上介绍了一种有趣的时空穿越现象,说是在某一个特殊的时间,某一个特殊的地点,来自于不同时空的人可以有短暂的时空交汇,但是来自于未来的人却因为不能改变历史的轨迹而不能和那个时代的人交谈,所以在那个时空的人看来,她就是哑巴。
看见这个故事的一刹那,她毫无征兆的就想起了司命炀,也突然想起了她模糊的七岁和她后来的几十年时光。
她竟然陪着她走了一辈子,在每一个十年里。
“妈,我说了给你过整寿了,你却偏要在五十七岁这个不高不低的岁数过寿,这样子也太别扭了。你看看他们,说吉利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真是年纪越大脾气越古怪了,不听人劝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小孩没两样了。”
听着自己女儿的碎碎念,南宫朔兮不置可否,只是一律的充耳不闻,等有人上来祝寿再对她笑一笑。
“像你这样的小年轻,还在意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不过是过寿,什么时候过不是过,非要整的岁数才行么?”南宫朔兮咳了声,拍一拍自己的双腿,眼睛扫着四周,像是在找着什么,漫不经心地淡道,“我不知道还能再活多久,不趁着还活着把寿宴过了,以后若是死了,又该如何?”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好好的寿宴咱不提死啊活的这些字成么?真是的,人家别的上了年纪的人都怕死,你到好,整天巴不得自己死了一样,你看看,咳成这样子了,偏偏还要出来过寿。”南宫安一边埋怨越老脾气越固执的南宫朔兮,一边给她拍背顺气,眼角余光瞄到司命炀端着酒店提供的酒正在喝的背影,心里一动,讨好地嘻嘻笑道,“妈,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朋友好不好?”
听她这样柔软的语气,连养她几十年的南宫朔兮都惊讶了一秒,可是想一想她的年纪,就心照不宣了。“你的朋友今天也来了?”
“嗯,她就在那里,我带给您看看!”
说完话,她长了翅膀的鸟一样挤过人群,跑到司命炀身边,拍着她的肩膀笑了笑,“今天既然是我请你来的,给我个面子,能不能给我妈说句吉祥话祝寿?”
司命炀闻言一愣,看着她期待的眼神,端着酒杯的手也僵住了,声音低下去,“……如果……也好。”
“哈哈,别怕,我妈不是那种特别古板的老太太,她又不是狮子不会吃了你的。”看见司命炀的挣扎和动摇,南宫安笑了笑,高兴的拉着她走回去,频频回头对她道,“你见了我妈,肯定也会喜欢的。特别慈眉善目的一个老太太,很多人都夸她就是老了也好看的要命,对了,我妈年轻的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呢!可惜我没遗传到她哪怕半分,唉。”
司命炀听不见一样的沉默,南宫安也不好意思一个人说的兴奋,只能默默的拉着她,等到了地方,一把推过她,往南宫朔兮面前站定,笑着介绍道,“妈,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司命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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