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下了雨。
天边让人心惊肉跳的电闪过后,随着几声震耳欲聋的响声,瓢泼的大雨哗啦啦的不断落入绕部落流过的小河里,清澈的河流水因为暴雨冲刷下的泥土变得浑浊无比,狂暴着,咆哮着流向远方。
部落里头的年长女人被年事高的长者几番规劝回去休息了,几个年纪轻的却不依不饶,好说歹说一定要去找自家男人,德高望重的长老拦着不让走,双方争执不休的时候,自那雨帘子里头却突然传出来一阵阵野兽的吼叫声。
还在争执的人顿时噤了声,有好些人以为是那山里头林子里的野兽趁着下雨出来害人了,被吓得尖叫出声,正准备呼朋引伴共同抵御时,一个怀里抱着熟睡孩子的年轻女人却突然惊喜的叫道,“回来了,他们回来了!”
众人心头一喜,果真从雨里看见了自家男人的身影,他们肩上扛着猎得的野鸡长毛兔不说,还有许多人手里头还牵了一两头被生擒的。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能有此收获,无疑是上天最好的眷顾。
派了个人去喊那些已经归家的人过来,在场的其他女人欢欣鼓舞的围着自家的男人转,看看他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人一多,潜藏在心里头那一丝攀比的欲/望也就出来了,几个熟识的女人除了看自家男人带回来了什么,也顺便帮平日里与自己一起采果子的女伴看了她的男人带回来的东西,彼此看一看,掂量掂量,才发现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她们眼里,最有本事的那个因为这恶劣的天,也不过比自家男人多猎得几只野鸡野兔,藏于心尖的淡淡嫉妒感正要消泯,拉着一大堆猎物的姒旸的身影却闯入了她们的视线。
走在那群兴致索然的男人背后,姒旸神色自若,初时她的身影被前头肩抗手提的男人们完全盖住了,以致人们并未发现她拉在身后的一大堆东西,只看见她并未扛着猎物,下意识以为她一无所获的人就有些鄙夷,等她走到近前,人们看清她身后的那些猎物时,才有些嫉妒。
一匹被藤条死死拴住的野马,身后拉着用藤条完全绑成的筏,上头睡了一只死透了的虎,两只腹部流血受伤的野猪,还有十几只腿脚被绑在一起无法逃脱的野鸡野兔。
这可以供整个部落里头的人吃上三天的东西,竟然都是她一人打来的。
男人们见状,有点不甘心又有些敬佩,而被这些猎物完全俘获心智的女人们,则多在心里头暗自嫉妒那个被姒旸拉回家的女人。
作为部落里仅存的母氏家族成员,姒旸平日里并不怎么与其他人交流,只在每日男人们去打猎时,才会拿了自己的弓跟上去。
看似唯一合群的举措,也只有与她一同过去打猎的人知道,那不过是她敷衍部落里长老的方式罢了。
她虽与他们一同出发去打猎,待到了森林里时,也是远远的走开自己一个人闷声追逐野味,起初几个年长的男人还不放心的跟着她,待亲眼目睹她一箭射死一头皮糙肉厚的野猪后,这样的顾虑也就无影无踪,放任她一人过去打猎了。
这样的姒旸,却选了部落西头那个邪门的女人回去,却真是不可思议。
女人们心里嫉妒又惋惜,有几个垂涎楚泽朔兮美貌的男人其实也替姒旸不值。
漂亮的女人就好似装饰在衣服上斑斓的羽毛,能看不能用的东西,到底不如样貌普通,却会帮着采集野果养活孩子的女人。
突然出现在部落里的楚泽朔兮便是这样的女人,或许更甚,因为其他的漂亮女人并没有她那般邪门。
凡是垂涎她,上门欲直接抢夺回家去的男人,还未接近她之前,都莫名的会受伤,也不知道到底伤在哪里,只是突然之间晕过去,醒来后嚷天嚷地的喊疼,请了部落里头年长的女人打煞都不顶用,这样要死要活的疼了几天,又莫名的不疼了。
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且每一个有这种痛感的男人都是直接从楚泽朔兮居住屋子的外头抬回来的,一次两次但倒也罢了,时间久了,人们也能察觉到这里头的微妙之处。
因为这,部落里盛传楚泽朔兮是小鬼变的,胆子小的自是熄了那份心思,胆子大些的,除了面对她容貌时想尽办法的占便宜外,却也是不敢把她带回去的。
不意姒旸竟不在乎这个,把人拉了回去。
众人神情微妙,姒旸却不关心这些,拉着野马往人堆里走时,眼睛也不停扫着,期望能找到熟悉的身影。
只是不如愿,她仔仔细细的往人群里扫了两三遍,也没找到她想看见的人。
满载而归的热情有些消散,姒旸低头,被大雨淋得眼睛有些睁不开,黯然牵着身后的东西便要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走了没几步,夏日里头冰冰凉凉的雨水浇在头上的感觉便消失了,俄而,脸上被人用柔软兽毛擦拭了一般有些发痒,姒旸好奇的睁开一直紧闭的眼,楚泽朔兮正正地站在她身前。
手里拿着不知从哪儿摘回来的荷叶,正单手持着置在她们头顶,宽大的荷叶做了保护她们的角色,使她们免于暴雨的冲刷。
另一只手还拿着她第一次猎杀得来的柔软鹿皮,正不停的替她拭着脸上的雨水。
瞬间,她付出的努力,所做的全部行为,都有了非凡意义。
对她笑笑,姒旸指着自己身后的那一串东西,“你看,这些都是送给你的,喜欢吗?”
楚泽朔兮点头。
姒旸笑意更深,“这是我取悦你的第一次,虽不完美,以后,还会有完美的第二次,第三次。”
第128章
前些天的大雨冲坏了部落里好些房屋,姒旸家那茅草泥坯墙也不例外,房顶上漏了几个洞,雨天的时候不断的往屋里头滴水,害得她不得不动用家里头所有的盆盆罐罐去接那滴下来的水。
这天晴空万里,看看也没有再下雨的迹象,部落里头的男人们互相吆喝着带了工具干粮和水准备上山砍些茅草回来加固房屋,还未走几步,姒旸面无表情的拉着驮了好几捆毛竹的野马从他们面前走过,看看她靴子上沾的泥土和晨露,她该是从山上下来的。
有熟人见状,与她打招呼道,“姒旸,这么早就上山啦?”
略站住,对那人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姒旸回过头来,继续面无表情的拉着东西往回走。
她离得远了听不清他们说的话,几个年轻男人才不解的摸摸自己的头,问身旁的同伴,“唉,你们说,他是不是脑袋被石子砸了,以前不是不在乎这些的么,这些天倒转性了?”
“问这些做什么。”有年长的男人挨个敲了敲他们的头,“好好做活才是正经事!好了,你们几个都别啰嗦了,快背上篓子去割草,人家都从山上回来了,你还在这儿啰啰嗦嗦的!”
被教训的年轻人悻悻地背着装茅草用的藤篓子走在了最前面,教训人的年长者则盯着姒旸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
“嘶——”
倒吸口冷气,正专心致志缝虎皮的楚泽朔兮望着自己手上又添的一个伤口,颇为无奈的苦笑了声。
果然有血有肉的人最是麻烦,这样一个小伤口就能让她疼的直皱眉。
不过比起那个,更让她在意的却是她手里拿着的这根骨针的事。
那是姒旸自己用前些天打死的老虎牙磨的,虽然外观光滑漂亮,可作为缝衣服的针,那未免也太大了些,还有线,找不到好的材料,她只能用麻草代替。
对于缝魂缝了几百年的她来说,这样的针线,也未免太过简陋。
正想时,门外马蹄哒哒哒的响,知道是姒旸回来了,楚泽朔兮放下手里的东西,正要起身往外走,姒旸掀起草帘已经大步迈进来了。
几步走到她跟前,跪坐在一边,看着她不说话,微微的笑。
抑着心头的满足喜悦,姒旸神秘兮兮的对她眨了眨眼,从怀里掏出来一只毛皮纯白,初生未睁眼的兔子,送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流出期待的眼神,“我看部落里其他的女人好像挺喜欢养这个逗趣儿的,给你。”
楚泽朔兮盯着被她托在手心里的兔子,却如何也笑不出来。
“朔兮大人,司命大人派小的过来传个话。”
幻化成白兔的阴魂被楚泽朔兮面无表情的盯着有些害怕,在姒旸手心里缩成一团,战战兢兢的道。
人有人言,鬼有鬼语,楚泽朔兮闻言,以鬼语淡问,“什么话?”
“司命大人说,若是您今晚不回去一趟,肉身怕就要坏了。”
“我知道了。”
她与那阴魂的对话看在姒旸眼里,便是楚泽朔兮一直沉默的打量她手里兔子的表现。
从她面上看不出喜悦的姒旸,有些淡淡的失落,抱紧了手里的小兔子,“是不喜欢吗?”
楚泽朔兮摇头,轻轻伸手将那白兔抱过来托在手上,暗暗将身上的阴力渡了些过去。
被阳间的光晒得虚弱的阴魂忙感激涕零道,“多谢朔兮大人,多谢朔兮大人。”
看她温柔的抚着白兔的皮毛,姒旸嘴角挂着笑,“我昨日闲来无事编了个藤笼,替你拿来,装进去,养着它,可好?”
看楚泽朔兮点头,姒旸这才笑着跑去拿笼子,见她走远了,楚泽朔兮才望着手里缩成一团的阴魂,“这里阳气太重,待会儿我在笼子里设下聚阴的法阵,你便待在那里,夜里阳气散了,我再带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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