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笙姐姐说完,那叫小吴的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赶紧点头说:“好的,庄经理放心吧,我一定看好她不让她出去。”
路无归被小吴领去洗手间上完厕所,又再被小吴领到一间只有一张两米多长的黑色桌子和六张黑皮大椅的玻璃屋里面,那玻璃是透明的,正对着过道,过道过去就是一间间齐胸高的隔断隔成的小隔间,每个隔间后都坐着一个人,对着电脑忙着,时不时地有人抱着一大撂资料急急忙忙地走过。
她坐了一会儿,就看到晓笙姐姐和一大群人从外面的过道走过,那群人里面还有好几个个子高高的洋鬼子。一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晓笙姐姐回头看了她一眼,悄悄地对她打了个让她坐着不许乱跑的手势。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看到晓笙姐姐跟在一个气质特别好看起来特别漂亮、看起来大概有四十多岁的女人身边走了过去,两人边走边说些什么,路无归听着晓笙姐姐说的即不是普通话又不是英语更不是老家的方言,没听懂。
她干坐在小会议室特无聊,就盘腿坐在椅子上打坐行气。盘腿坐着、摆好手势配合好呼吸,一呼一吸间就会慢慢进入非常宁静的状态,然后时间“噌”地一下子就过去了。她无聊的时候、爷爷让她干活她想偷懒的时候就这么干,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爷爷还夸她是个有悟性的。
路无归本想她这么一打坐就能很快等到晓笙姐姐下班,可她却感觉到有人盯着她看,她睁开一只眼看去,果然看到有个人站在外面隔着玻璃窗看着她,这人的轮廓还有点眼熟。她再打另一只眼睁开,定睛一看,见到是一个漂亮得像是从画里面走出来的女人正站在外面满脸惊奇地看着她。她也觉得这女人很惊奇啊,长得特别好看,精致得就跟用玉一点一点打磨出来的,她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又透着种健康的粉润,给人一种润泽如玉又沁凉如雪的感觉,那双眼睛就像点漆般能亮到人的心里,她的眉心还像画符似的点了一笔朱砂印,路无归知道这个,这是遮面相和命相的。这还不算什么,这女人的手上居然拿着一把非常精致小巧的折扇,那折扇的扇骨上刻着辟邪符,吊坠是用玉雕的阴阳鱼,随着吊坠的晃动,那首尾相衔的两条阴阳鱼就跟活了似的在光氲下微微泛动着。路无归觉得那捏住扇柄的手也好看,纤细白皙,让她想到了“柔弱无骨”的词。
莫名的,路无归竟然觉得这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特别是她脖子上挂的那块玉佩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又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这玉佩。她也没见过这女人啊。
就在路无归困惑不解的时候,她看到那女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在她的对面坐下,那黑漆漆亮晶晶的眼睛把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带着试探的语气喊了声:“小闷呆?”
路无归顿时可以确信自己不认识这女人!她绷着脸说:“你认错人了。”
那女人又朝脖子上的玉一指,问:“认识这玉吗?”
路无归说:“不认识。”虽然眼熟,但是她很认真地想过,自己确实没见过这玉佩。她这辈子眼熟的事多了去了,连路边看到根死人骨头都觉得眼熟呢。
那女人手里的扇子在桌子上轻点着,她想了下,又把扇子推到她跟前,问:“认识这扇子吗?”
路无归抓过扇子,发现这扇子长约六寸看起来小巧,入手却有些重量,扇骨应该很硬。她再把扇面打开,只见一面是破魔镇邪府,另一面则是太极乾坤图。这扇子给她的感觉是很厉害!她把扇子还给那女人,说:“不认识。”虽然认识上面的符,但是以前没见过嘛。
那女人又问:“你刚才在做什么?”
路无归说:“打坐啊。”
那女人扭头看了圈四周,问:“打坐,在这?”
路无归心说:“有什么不对吗?”她问:“不能在这打坐吗?”
那女人问:“那你是不是要换个地方打坐?”
路无归说:“晓笙姐姐不让我出这门。”
那女人问:“晓笙姐姐是谁?”
路无归不作声,她觉得这女人怪怪的。她不说话,见到这女人似乎在琢磨着什么,路无归觉得这样不好,就打定主意再不跟她说话。
那女人揉着额头低低地念了句:“没这么巧吧?”她又抬眼看向路无归,问:“你叫什么名字?”
路无归眼观鼻、鼻观心,老僧入定状。
那女人起身出去了。
路无归看到她往大门口方向去了,过了一会儿,又从外面走过去,不到两分钟就又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很漂亮的有着花纹的玻璃盘子,盘子里放着糖。她的眼睛一亮,又有些不确定地朝那女人看去。
那女人把装了满满一盘糖的盘子搁在她面前,说:“庄晓笙让我端给你的。”她又说了句:“我和你晓笙姐姐是同事,我的办公室就在她隔壁。”
路无归放心了,说了句:“谢谢。”剥开一枚糖,往空中一抛,精准地一口把落下来的糖含在了嘴里,冲那女人甜甜一笑,然后嘎嘣嘎嘣几下就把薄荷糖给咬碎了。
那女人坐在她对面默默地看着她。
她被看得不好意思,又从里面挑出薄荷糖给了那女人一颗,说:“请你吃,薄荷糖最好吃了。”她看见那女人盯着她手上戴的五帝钱,说:“这个是我自己编的。”
那女人说:“现在真的五帝钱不太常见了,市面上仿制的价钱很多。你这个应该是长辈给你的吧?”
路无归说:“嗯。我爷爷留给我的,是阴阳先生带着我从爷爷房里挖出来的。”
那女人愣了下,问:“你爷爷呢?”
路无归说:“死了。”
那女人问:“怎么死的?”
路无归说:“派出所的人说是狼挠死的,我们那里没有狼,只有野山坳有黄皮子,但是爷爷不是黄皮子挠的。”她撩起袖子,露出已经开始褪疤的胳膊,说:“这才是黄皮子挠的。”
那女人沉默了一下,问:“那你爷爷是怎么死的?就你知道的。”
路无归说:“我家院子里有口井,哎呀,跟你说不清楚。”又继续拆了糖吃糖。
那女人又问:“那你跟着你姐姐出来有什么打算吗?”
路无归发现这女人跟她聊天的时候表情特认真,一点都没有把她当傻子的意思。她就吃着糖,跟这漂亮姐姐聊着天等晓笙姐姐下班,这漂亮姐姐听说她想学谋生的本事找工作挣钱,就说她这有一份工作,问她愿不愿意做。
路无归的眼睛一亮,问:“就在这上班?”
那女人说:“办公室就在这,不过有活的时候经常出去跑,经常加班,加班的话有加班费,活干好了有奖金,月薪八千,奖金另算。”
路无归一听八千,惊得愣了下,然后就掐着手指飞快地算,她一个月的工资她爷爷要领四年零四个月的低保才够。可是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不明白哪里不对劲。
那女人问:“有什么疑问吗?”
路无归想了下,又再想了下,问:“那要是有时候加班,我又不愿意加班会怎么样?”
那女人说:“扣除当月奖金,再有就是罚一千当月工资。因为需要你加班的时候肯定是我有活要忙,你不来加班对我会造成影响和损失,所以得作出相应处罚,不然大家都不听话,那我不是没办法做事了?”
路无归一听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就点头同意了。
那女人问:“没别的疑问吧?”
路无归没想到有,就摇头说没疑问了。
那女人说:“我们这是正规的用人企业,需要签劳务合同。你没有疑问的话,我就让人拿合同下来,这样对我们双方都是一个保障。签了合同,你也不怕我赖账少发你工资。”
路无归觉得她说得很对,又点头。她觉得自己真有本事,坐在这不动都能找到一份每个月挣八千块的工作,一会儿保证给晓笙姐姐一个大惊喜。
那女人打了个电话,说:“你拿份劳务合同到楼下的小会议室找我。”
没一会儿,就有一个比路无归大一点点的女孩子送了份合同下来。
那女人接过合同,又让送合同下来的那女孩子出去拿了支笔过来,然后,刷刷刷地在空白的地方填好,又跟路无归说:“这劳务合同从劳务局拿的,条款是国家规定的,这你可以放心。”
路无归点头。
那女人又指着合同说:“这,八千块,你的月薪,这,奖金说明,这是备注,都是刚才我和你谈好的,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路无归一字一字地看过,确定没问题。然后她就在合同上签了名,那女人又让人去拿了章下来“啪啪啪”地盖了章,说:“好了,合同现在正式生效,你明天正式上班。我现在领你去办公室看看,省得你找不到门。”
“找不到门”对路无归来说简直就是戳中了伤心点,默默地跟在那女人身后,心说:“我一定要把门在哪记住!”她跟着那女人出了小会议室就往大门外走,路无归顿时觉得不对劲,说:“我姐不让我出大门,你带我去哪?你不会是骗子吧?”扭头就要往回冲,被那女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拽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