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晓笙引着话唠路无归说话,没多久就把路无归回来后发生的事摸了个底儿掉。想到她家二丫傻呼呼的,连命都没了,还满口说着游清微的好,心里百味陈杂,难受又心酸。
路无归听见说话声和脚步声从柳平村方向出来,她朝墙上的挂钟看了眼,说:“四点了,他们下班了。”欢喜地凑到门边去看游清微回来没有。
庄晓笙喊了声:“二丫”,问:“你喜欢跟游清微在一起吗?”
路无归点头说:“喜欢呀。游清微可好了。”
庄晓笙说:“那让你回家住——我是说继续住在我那,我给你做供饭……”她话没说完就见到她家二丫一脸怀疑地看着她,她不由得问:“怎么了?”
路无归问:“你会做饭吗?”
庄晓笙被路无归问得一噎。她顿了下,说:“我让妈做。”
路无归说:“他们看到我吃供饭会哭的。”
庄晓笙又被噎了把,心头一阵堵得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
“游清微”路无归开心地在门口挥着手,喊:“下班了呀,晓笙姐姐回来了。我都跟她说清楚了。”
庄晓笙:“……”她缓缓地问了句:“二丫,你都跟我说清楚什么了?”
路无归说:“你套了我半天话,我都把我怎么死的告诉你了呀。”
庄晓笙:“……”她默默地看着路无归,好一会儿,才怅然地叹了口气,抬眼朝站在门口的游清微看去。这一眼看过去,差点没认出游清微。
游清微这货,向来是非大牌不穿,要么就是一身定制唐装,随便甩件外套出来都能顶她好几个月工资。此刻却穿着一身乡镇款的进货价绝对不会超过一百块的衣服出现在门口,运动鞋上全是黑泥、牛仔裤上沾满了灰,那脸瘦得只有巴掌大,素颜朝天,本就白得透明的脸看不到丝毫血色,单薄得像是能被一阵风吹跑。她觉得她家二丫看起来都比游清微健康。
庄晓笙对游清微的心里挺有怨言的。游清微带着二丫去找魂,魂找回来了,却让二丫把命丢了。她看到游清微此刻的模样,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游清微见到庄晓笙,愣了下,随即又释然。庄晓笙得知路无归出事,当然得赶回来。
左小刺的声音响起:“庄晓笙来了?不会吧?”紧跟着庄晓笙就见到灰头土脸跟刚从地底下钻出来似的左小刺一个大跃步蹦到了屋子里。左小刺的身后背着一款黑色背包,背上还贴身背着一把剑,身上的衣服袋子塞满了一叠叠的符纸,活似一个走街串巷的卖符人。
左小刺见到庄晓笙把她从头看到脚,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沾的黑泥土,说了句:“我去洗洗。”一扭头,走了。
游清微对庄晓笙说了句:“你等我们一会儿。天色不早了,留在柳平村不安全,有什么回镇上再说。”说完略带歉意地一点头,转身朝旁边辟出来的给她和左小刺用的洗澡堂去了。
洗漱干净的游清微再出现在庄晓笙面前时一身清爽,但隐约透出几分难掩的疲惫,神情间亦少了往日的轻佻随意,多了几分内敛,眼眸中隐约透着些黯淡。
游清微帮路无归把桌子上没收拾好的符墨、黄纸都收进柜子里,又把遮阳帽给路无归戴上,再把法衣的领子立起来遮住脖子和后颈,又检查过路无归脖子上的本命镇魂玉,待看到路无归身上没有遗漏后,这才把摆在阵位上的螭龙八卦盘装进背包内层,她将背包斜背在身侧,对庄晓笙说:“走吧。”
门外停着游家的那辆大越野车,左小刺坐在驾驶位上,嘴里叼着一块士力架。她探身把副驾驶位的门打开,对庄晓笙喊了声:“坐这。”
庄晓笙见到后座挂着窗帘,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左小刺几口把士力架吃下去,她发动汽车后,按了声喇叭。旁边小巴上的薛元乾回了她一声喇叭,回应了她一声,她对游清微说了句:“人都齐了,走了?”这才将车开出小院子,开到公路上。
游清微“嗯”了声,说:“走吧。”
路无归发现今天车里诡异地沉默。晓笙姐姐不说话,以前总问她每天都干了些什么的左小刺也不作声了,上了车就靠着她打盹养神的游清微也不睡觉了,她们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怪怪的。她想了想,对游清微悄声说:“游清微,你一会儿别跟晓笙姐姐单独相处,我怕她打你。”她觉得晓笙姐姐看起来像是在憋着,一会儿要找游清微算账。
路无归的声音很小,但车里很近,她坐的位置正好在庄晓笙的后面,庄晓笙想听不到都难。
庄晓笙回头看了眼路无归,重重了叹了口气,说:“二丫,一会儿我和游总有事要谈。”
路无归“哦”了声,闷闷的不作声,只担忧地看向游清微。
游清微拍拍路无归的手,说:“没事的,别担心。”她又说了句:“我眯会儿,到了叫我。”身子一歪,头搭在路无归的肩膀上闭上眼睛休息。
没两分钟,游清微便睡着了。
路无归悄悄地把旁边的小毯子拿起来搭在游清微的身上。
庄晓笙看着她俩,一阵心塞。她觉得她这是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当恶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晓笙:别拉我,我已经阵亡在二丫的坑里!
第135章
车子开到镇上的时候已是五点,停在包餐的餐馆外。路无归把游清微叫醒,一行人在餐馆用过晚饭再回宾馆。
上楼的时候,游清微对庄晓笙说:“这宾馆二楼是茶室,三四楼是住宿,一共十二间屋子,有十一间都住了人,剩下的那间的风水有点问题,窗外正对着的电线杆、横跨停车场的电线、对面的弧形楼,正好形成弓箭煞,一箭穿心正对那间屋子。”她扭头看了眼庄晓笙,问:“要不,你和左小刺住一晚?”
庄晓笙略作犹豫,扭头看向路无归。
路无归看出庄晓笙不太乐意和左小刺住一间,想跟她住,赶紧挪到游清微的旁边,说:“晓笙姐姐,你身上的阳气重、气运旺,跟你住我睡不着。”
庄晓笙轻轻点了点头,没再作声。她把行李箱放在左小刺的房间后便去了隔壁游清微和路无归刚进去的房间。门是虚掩的,她轻轻扣了扣门,便进去了,一进去就见到书桌上供着三块被红布遮住的灵牌。
路无归和庄晓笙两人点了香,揭开红布,恭恭敬敬地上了香。
庄晓笙见灵牌上分别写着许道公、游道法、游敬曜的名字,也上前燃了香。
游清微在庄晓笙执香鞠躬后,接过香分别插在打包回来的三碗米饭中,又再把房门关上落锁,再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到灵牌前燃了一道符,然后喊:“许爷爷、爷爷、爸,吃饭了。”
庄晓笙怕自己身上的阳气对他们有防碍,避到窗户旁的椅子上坐下。
游清微把瓶装矿泉水倒进水壶中烧了水,便坐在庄晓笙旁边看着那三柱燃烧得很快的香,不到四五分钟,香便燃完了。她又过去,喊了声:“许爷爷、爷爷、爸,请回吧。”把他们请回灵牌中,然后,又盖上红布。
庄晓笙以前参加过一些白喜事,从来没有见到有在灵牌上盖红布的,问:“盖红布有什么讲究?”
游清微说:“地方小,没别的地方安置他们,男女有别,只好盖块红布遮起来。盖红布对他们不太好,所以每天得用香烛米饭供奉。”
庄晓笙问:“二丫需要香烛米饭供奉吗?”
游清微说:“她觉得米饭没味道,通常只吃香烛。”
路无归担心晓笙姐姐说她挑食,虚心地笑了笑。
庄晓笙看了看路无归,又扭头看向游清微,问:“你对二丫有什么打算或安排?”
路无归赶紧朝游清微看去。
游清微略感愕然地看着庄晓笙,愣了下,又想了想,说:“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觉得小闷呆离不开人照顾,所以需要做好安排,对吗?”
庄晓笙点头。她说:“我想把她接回家,但她不愿意。”
路无归又赶紧接话,说:“对呀,我和游清微说好了,她养着我。”
游清微看了看路无归,说:“小闷呆有道行、有本事,她在画符上的本事在如今这个年代已经可以算是大师级别的,她的才能让她足以挣取到自己想过的生活。她的人生不需要我来做安排,她只需要做她喜欢的事、过她想要的生活就好。”她顿了下,说:“不过,因为她跟常人不一样,许多琐碎事需要有人替她打理,我又答应过许爷爷要照顾她,所以我俩说好了,我养着她。”
庄晓笙想了想,问:“二丫现在这情况,可以在人世间留多久?”
游清微说:“不出意外的话,很久很久。”
庄晓笙问:“是多久?三年?五年?三十年?五十年?”
游清微说:“如果有香火供奉,不受到外界伤害,我想,几百上千年是没问题的,至于她到底能活多长,我也不知道。你、我,我们的一生对她来说,只是很短暂的一段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