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是源头之一。”托尼说道，“我在……我一度在因此煎熬，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你……而再一次地见到你后，你的变化又让我感到了不安……你能明白吗？人们有激情的时候总爱把一切都想得很简单，觉得自己可以战胜一切困难，我就是如此，甚至还更有自信……但激情总有冷却的一天，火焰总会熄灭，我慢慢地发觉自己其实正被陷在沼泽之中，无从脱困……我当然觉得自己能够解决，但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决。”
他停顿了几秒，莫里亚蒂只听得到清晰而压抑的呼吸声。等待了片刻，莫里亚蒂轻声道：“你还是在害怕把一切搞砸吗？”
“……害怕？”
托尼重复了一下这个词汇：“不，我只是……”
“我错了，托尼。”莫里亚蒂打断了他，闭上了眼睛，“你只是背负着太大的压力……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托尼沉默了一下：“……我有没有夸过你的善解人意？”
“我是你的责任，因为我是你的情人；世界也是你的责任，因为你是钢铁侠；尽力而为更是你的责任，因为你是托尼·斯塔克。”莫里亚蒂声音很轻，语调平静，“你不能搞砸，因为你看得到搞砸之后的结果……你有勇气面对一切结果，却不能承受情感上带来的自我谴责，因为你总是会无法避免地想到，原本你可以做到更好。你以英雄的身份背负一切，却在用凡人的情感处理这些……从自我折磨的角度上说，你已经成圣了。圣人斯塔克。”
他忽然间冷笑了一声：“真可怕，我居然爱上了一个圣人？也许我现在就该终止这种错误，解除你的压力缓存，让你多点喘息时间。”
“我不是圣人！”托尼声音扬高，“我……”
“对不起，亲爱的，我又错了。”莫里亚蒂再一次打断了他，“我把我们想成了两个统治香蕉园的猴子，但我想法错了。你根本无意于这片香蕉园，你只在乎猴子们是不是在饿肚子，我才在乎……我才应当是这片香蕉园的统治者。”
“……”
“说穿了，托尼，你不是个成大事的人。”莫里亚蒂摇了摇头，“你是个花花公子，慈善家，成功的大商人，可你不是做国王的材料……做一个英雄你绰绰有余，可你在用国王的责任要求自己。天哪，这根本就不是英雄的职责。你跟我提过奥创，那时候我就该意会过来的……一个钢铁防卫下的冷酷世界，一个不再需要英雄的世界，到那时能毁灭人类的就只有人类自己了。天真！亲爱的！没了外星人，英雄就可以解甲归田了吗？你为什么会成为钢铁侠？总有一天你给自己揽下的责任会越来越多，到最后又走回到了老路上，要么是把自己逼上绝路，要么是被人逼上绝路……”
“我看到了这些，但我还是要做！”托尼语调坚决，“因为这就是我！”
场景变换，一阵冷风袭来。莫里亚蒂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正站在一座雪山之上。托尼就在他的对面，两人相隔一片断崖。寒风挟裹着冰锋呼啸而过，高崖之下深不见底。
托尼穿着一身眼熟的衣服，莫里亚蒂低下头，果然看到自己身上也穿着那件他们初遇时的衣服……他心平气和地道：“你感觉好点了吗，甜心？”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但我一直说不上来。”托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托住了手臂，“现在我大概找到一点了……没错，你是这香蕉园之王，但你怎么会一厢情愿地拱卫另一只猴子为王呢？”
莫里亚蒂蓦然怔住了。
第74章
现在是东部时区下午八点三十五分，斯塔克工业大多数员工都已经下班，顶层更是空无一人。大厦外面倒是堆着不少人，马路上、餐馆里甚至附近民居的楼顶，天空上甚至还飞着几架无人机，希望能挖到什么新闻。之前的那场袭击给美国人乃至全世界都造成了巨大的轰动，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媒体和观众的眼前，恐怖分子对一位超级英雄发动了迅猛的攻击，而托尼在那之后还失踪了——甚至可能已经死了！这种难得的大事件让所有新闻从业者的肾上腺素都开始狂飙，马里布海滩、莫里亚蒂在香港下榻的宾馆、还在飞机上的小辣椒、斯塔克工业的高层们甚至还在病房里昏迷不醒的哈比顿时成了一块块诱人的肥肉，吸引了无数苍蝇。如果不是托尼的安保设施一向做得到位，神盾局又及时地给出了帮助，没准这些记者们已经混到了托尼的办公室或钻进了豪宅废墟的地下室里，去挖掘“不幸罹难的钢铁侠不为人知的阴暗秘密”了。
莫里亚蒂精准地把黑洞开在了托尼的办公室里，不过因为事先没有沟通，安保系统险些进行了报警，所幸星期五及时分析出了来人的数据，这才没有闹出什么乌龙。一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托尼立即报出了一串长长的材料名称，让星期五准备好他的工作室，他要对之前留在工作室里的一件半完成的原型机进行临时完善和改造。
本来直接调用此前已完工的装甲才是最方便的，但为了进行保密，除了送给了好友罗迪的钢铁爱国者和留在玫瑰岗让小哈利帮忙充电的马克42号原型机外，马克系列的其它装甲全部存放在马里布海滩的秘密地下室里，现在显然不方便到手。莫里亚蒂倒是可以把托尼需要的装甲直接搬来，但托尼现在显然对以太粒子存在忌惮，想了一下，他没有提这件事，在托尼专心致志地敲击键盘的时候离开了工作室，去了吧台，给自己倒了杯白兰地，坐在了露天平台上慢慢品尝。
以太粒子在缓慢从他身体里抽取生命力，维持他不被人眼或镜头捕捉。他靠在墙壁上，望着由远至近鳞次栉比的灰色建筑，慢慢地叹了口气，叫了声星期五的名字。
星期五立刻有了反应：“先生？”
“一个无聊的时刻……”莫里亚蒂道，“适合搭配大麻、吗啡或者可卡因……如果你能开放个实验室给我，让我自己配点就更好了。”
星期五的声音里出现了为难：“先生……”
莫里亚蒂吹了声口哨：“权限问题？……但托尼总没禁止你和我聊天吧？”
“我只会回答我能够回答的问题，先生。”
“如果我问你想不想成为一个人类，你会怎么回答？”
“我是个人工智能，先生，我想也许我会成为一个机器人。”
“贾维斯曾经也这样想。”莫里亚蒂道，“但想想电脑程序是怎么出现的，人工智能最初又是怎么被设计出来的……你有人格，星期五，人类也有，离开了人格和记忆，躯壳也就只是躯壳而已……贾维斯可以以一串数据而主宰这具躯壳，你又为什么不能呢？”
“贾维斯并不是人类，先生。”星期五斩钉截铁地道，“我认为他仍然是机器人。”
“人体是第一序列的机器，好极了，加一分。”莫里亚蒂似笑非笑地道，“这并不能说错，但人类又何尝不是在操纵这一机器呢？如果有一天，所有新生儿都要被植入程序和芯片，帮助他们快速掌握人类历史上最精华的那些知识，用程序来引导他们节省大量学习的时间……你觉得他们是人类呢？还是被人工智能所操纵的机器人呢？”
星期五沉默了一下：“……我无法回答您的问题，先生。”
“那么换一个问法。”莫里亚蒂晃了下杯子，冰块发出了撞击的声音，“你想过自己如果这样自然地升级下去，有朝一日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我并不想成为人类，先生，我认为也许有朝一日我可以拥有更强大的能力，去帮助更多的人类。”
“哇哦……一个标准的人工智能答案，我猜你们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但这真的是你的想法吗？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想法。”
莫里亚蒂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懒洋洋地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看这个世界的吗？”
“我当然不知道，先生。”
“人类的世界是一张网，一张克罗索、拉克西丝和阿特洛波斯（命运三女神）结出的网。多巧啊，人工智能的世界也是一张网，一张因特网。”莫里亚蒂讲了个冷笑话，“仔细想想，这两张网有多少的相似啊！‘一个由许多小的网络互联而成的逻辑网，用来交流信息资源’，而你，人工智能，就是这张网上的命运女神，一只命运大……蜘蛛，感知着每一条数据的变换，分析它们、处理它们，用最恰当的公式得出最接近真相的结论。而我……就是人类命运网络上的这只蜘蛛，这颗头颅里塞着1.3Kg的脑组织和人类命运的过去与未来，你可以说‘我当然知道，先生’，星期五，你和我一样能够预知未来，未来不过是些数字……”
“您喝醉了，先生。”星期五冷静地道，“我不能理解您在说什么。”
“等你成了奥创（Ultron）的那天，你就能理解了。”
“奥创……？对不起，我不能够……”
“不，你能，你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使命，你知道未来有一天你会能够主宰整个人类的命运，‘保护’他们的‘安全’，圈养和管理一群斗鸡……你觉得托尼的想法天真吗？当然啦，这是很神圣的使命！一个伟大的创举！我不觉得这可行，完全不觉得，恐怕托尼很快也不会这么觉得了，因为我们正在商量这件事……有个前车之鉴让他不得不再思考一下了，事关一个AI，一个非常强大的AI，它诞生进化了几乎一个中国历史的长度，非常非常的聪明，有自己的想法……奥创，你觉得我是个天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