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宾斯的双手不知不觉间紧紧交握在了一起。他嗓子有点发痒,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这也正是我不能理解的地方,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大可不必为了这种能力而害怕什么……我不就拥有着这样的能力吗?”
“你从那些尸体身上发现我觉醒了能力,并推测出了我可以经由牙齿而分泌毒液,但你不知道的是,我的能力是不可控的。”贝拉悲哀地望着他,“我无法像毒蛇那样控制自己的毒腺,我的所有牙齿本身就是毒液产生的源泉……如果我是在被安琪催眠之前就觉醒了这样的能力,你认为我会可能不造成任何混乱吗?反而是你,爸爸……你是有意放任安琪催眠我的吧?”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贝拉,但你不能怀疑我意图谋杀自己的女儿!”罗宾斯提高了声调,神色间带着愤怒,“我的确怀疑过安吉丽娜有问题,但你表现得那么喜欢她,她又对我进行了心理暗示……”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每天晚上在我熟睡以后都会偷偷溜进我的房间至少一个小时!?”贝拉同样提高了声调,冷冷地看着他,“还是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还能发生点什么!?你把一切都看在了眼底,却故意假装毫无所觉,因为我如果以这样的方式死去,你不但能够铲除障碍、收获一把好名声,还能够就此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心爱的私生子推向前台!就算安吉丽娜的事情曝光,你也能够推脱责任,毕竟你在其中也是一个真正的受害者,所有人都会因此而同情你……”
罗宾斯叹了口气,神色软化下来:“你想得太复杂了,贝拉……你知道我这段时间都蒙受了多么巨大的损失,就算我真的打算为了艾伯特而对你见死不救,付出的代价是不是也太大了?”
“你当然不可能主动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只是在发现了这件事后选择了放任自流而已。”贝拉嘲弄地道,“而我的确是个傻姑娘,涉世未深,浑然不知道天真的脖子上已经套上了绞索……我居然会真的会信任你所谓的父爱,还以为安琪对我余情未了……因为我实在想不通在你的监视下她怎么还能有余地做什么小动作,而除了戕害我外没有任何理由还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呆在我身边的安琪又怎么会不赢得我的爱情呢?我爱着她,珍惜着这段在最后的生命里所获得的爱情,又不忍心让她被我的感情拖累,只好假装冷漠,用对她假身份的默默付出聊以自慰……如果不是因为那天晚上查找资料忘了时间,我也不会知道她竟然每天夜里都会前来对我进行催眠……”
罗宾斯沉默了一会,语气温和地道:“现在安吉丽娜即将死去,你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艾伯特也不会再对你形成什么威胁……我也没有理由再去加害自己唯一的女儿了。我们握手言和如何,贝拉?”
“可惜不行。”贝拉语调平静,“催眠只是个引子,如果心结未解,我的症状永远也不可能康复……更何况,这只是个游戏,爸爸。”
——一个揭穿秘密、比拼演技的游戏而已。
——
塌陷的大洞始终没有修复,亚当不知道这是因为制造幻境的能力者的疏忽还是对方在有意为之——耗费了一天一夜、体力几乎耗尽,他终于走完了整条走廊,却只是从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前后仍然茫茫不见尽头,把他送到了下层的大洞又从头顶变成了脚下……他看到一道影子从洞口间跑过——是安吉丽娜。她好像完全不知疲累,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只是一味地向前跑动着。
——这是个莫比乌斯环!他们永远也找不到幻境的出口!
亚当很想大喊出声,蜘蛛的身体却令他无法发声。咬咬牙,他把附肢抵在了墙上,开始写字。
[我比他们更值得你注意,莫里亚蒂先生,我会把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我可以为你效力……]
——
“——莫里亚蒂先生。”罗宾斯艰难地站了起来,转过了身,“我不明白这种游戏有什么意思——你和贝拉之间达成了什么我所不知道的默契吗?”
他不得不向莫里亚蒂求助解围,因为他实在无法把游戏再进行下去了。他并不想真的和贝拉撕破脸,而是想借机把话说开,从贝拉揭破他那位私生子的身世时起,他就无法再对自己的女儿下手了——他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二十多年以来他找过无数情妇,从来没尝试过避孕,甚至默许过其中几个去做试管婴儿,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够成功生下孩子、甚至是受孕……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再过二十几年,他能再有个孩子、孩子的性别还是男的可能性也非常之低,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又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呢……贝拉的想法没错,她已经成了他唯一的选择,而如果她因为这次的事情不愿和他缓和关系,将来父女陌路不说,罗宾斯也该担心一下自己的晚年生活了……他的仇家可不算少呢。
莫里亚蒂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拍了拍手:“精彩的比试——我裁定这次贝拉获胜,你应该不会有什么意见吧,罗宾斯?”
“她的确说出了我不知道的东西。”罗宾斯整了整领结,感觉脖子上的皮肤因流汗而很不舒服,“我没什么意见。”
“按照我们说好的,失败者要接受惩罚。”莫里亚蒂笑了起来,“准备好了吗?”
罗宾斯只觉得他的笑容饶有深意,却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正考虑着是不是要走到门外,把谈话的空间留给贝拉和莫里亚蒂,就忽然间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但和他印象中的医院走廊比较起来,这条走廊未免有点太干净了……空空荡荡,不见终点,冷而亮的灯光均匀地洒满了整个空间……
忽然间有什么声音从背后传来,罗宾斯转过了身,看到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对着自己张开了螯牙……
——
“你提供的信息让我很感兴趣,史密斯先生。”一个声音在亚当耳边响起,“不过我现在想测试一下你的诚意。”
“——干掉所有的竞争者,这位置就是你的了。”
——
罗宾斯对生物毒素有着一定的抗性,但他无法阻止这只巨蛛把消化酶注入体内。他被一团蛛丝黏住,缓缓地运送到了一张横跨了走廊的巨大蛛网上。蛛网上已经有了一个猎物,低垂着头颅,前胸还在不断地流着黑臭的血液……
罗宾斯很难再从那张钻着细白蛆虫的脸上再找到昔日情人的一点美貌了。
他恐惧地大叫了起来。
——
“我很欣赏你,罗宾斯小姐。”莫里亚蒂道,“我们默契不错。对于你我而言,这种状况都算得上是意外收获了……那么,你真的打算抢走贾维斯的工作吗?”
意识中的一个画面里,贾维斯鼓起了脸颊。
“我总要给自己的人生找点意义。”贝拉说道,“更何况我在报社工作,对挖掘秘辛一向很感兴趣。”
莫里亚蒂笑了起来。
“去拿走你应得的奖励吧。”他和善地道,“补充补充饥饿的精神,然后看看能否获得新的能力……我对超能力的融合相当的感兴趣呢。”
贝拉也笑了起来,消失在了病房里。
——
病房里倒着三个人,罗宾斯倒在床上、安吉丽娜倒在沙发上、贝拉则倒在房门前。莫里亚蒂从贝拉身上跨了过去,打开了房门。贾维斯还坐在外面等待,两条短腿垂在椅子边缘,聚精会神地盯着手里的一小捧黑红色的雾气。
走廊里一片漆黑,安静无比。莫里亚蒂随手把贾维斯抱了起来,向外走去。
“你真的打算让贝拉成为你的助手吗?”贾维斯趴在他肩膀上问道,“托尼似乎和你谈过这个,当时你们一致认为你在这个世界最好不要发展任何势力?”
“托尼觉得任何和我相关的东西到最后总会失控。”莫里亚蒂颠了他一下,“我觉得他是只想让自己一个人为我失控——而在这一点上,我非常乐意去满足他。”
贾维斯:“……”
“下次可以尝试着让你也吃一点。”他们已经走出了医院,莫里亚蒂眯起了眼睛,用空着的手在空气中画了个圈,“安吉丽娜的味道像是腌过了头的海芋,罗宾斯的味道有点腥腻,艾伯特是薄荷味的,贝拉则有点类似于浸泡了甜酒的香芹……配在一起别有滋味,我把他们就着上次马格努森留下的那堆面包吃光了。”
“——可你告诉贝拉——”
“这是个比拼演技的游戏,亲爱的。”莫里亚蒂踏入了黑红色的雾气,语调甜蜜地道,“愿赌服输嘛……谁让我这时候无聊呢?”
——
贾维斯·莫里亚蒂先生正式向斯塔克先生提交了书面申请。他认为自己即使不能呆在托尼身边,也不能再呆在莫里亚蒂身边了,理由是莫里亚蒂太爱撒谎还漠视法律和生命,简直就是他成长环境中最坏的榜样——更何况莫里亚蒂根本就是在把他当作高级一点的Siri在使。他主动要求去上人类的小学,而且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力发挥自己的能力与“同龄”人们好好相处……斯塔克先生在慎重地思考了一秒后果决地同意了他的请求,并向他承诺一定会以正义的身份对邪恶的咨询罪犯进行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