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夏暮经年 完结+番外 (朵拉图的日出)
- 类型:GL百合
- 作者:朵拉图的日出
- 入库:04.09
其实,她的影子早就在某个分岔路口上走丢了。
她天真的以为,她可以从那个人的身上把影子找回来,因为以前她都是这样做的,这是最不济却又是最快速的办法。
只是,现在,她发现那个人的身上突然就没有了她要找的东西,这样的感觉来的措不及防,让她惊愕,让她悲哀,好像有些东西真的就在一夜之间全变样,或者都消失了,影子,寄存在那个人身上的影子自作主张的换了去处,她去了哪里,哪一个新的地方,西枣毫无头绪,只是在那个早上,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瞬间,她惊觉到,自己再也不能从那个人的身子寻回自己的东西,影子。
的确,苏夕在那天早上来了,只是她来晚了,晚到最后连自己的影子都来不及等她,便匆匆一个人走了,留下的只有一具名叫西枣的空壳,空壳里面什么都没有,轻飘飘的,这样的感觉比西枣一直以来抱着的那颗空荡荡的心还要荒凉。
是不是她连心都没有了。
昨夜的闹剧只不过是苏夕生活里的小小插曲,她们的相处依旧没变,苏夕依旧是苏夕,那个她,自己的任何举动都泛不起她内心里的哪怕是一丝的波纹,因为,在苏夕的心里,西枣在已经固定住了,不会变化,就像是就被定格的人偶,她的人偶。
十点钟的时候,西枣打开房门,苏夕就站在外面,她问,你为什么要关机?
“关机,关机了吗,可能是没电吧。”
西枣笑了笑无力的解释,转身重新回到屋里,苏夕来了,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西枣,昨天,你一个人在那里等我很久了吗?”
苏夕一把拉起西枣的手,她以为西枣的酒疯发完后,便会乖乖回家,毕竟街心花园离她家并不远,自己不必过来,何况她根本来不了啊,可她该如何向西枣解释。
“嘶……”
“你的手,怎么了?!”
这时苏夕才发现她握住的地方是一处包裹着渗血纱布的伤口,西枣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说不能来的时候,我就走了,伤,没事。”
西枣不留痕迹的从苏夕手里将她那只可笑的手抽出,她平淡的编织着昨晚一个不真实的故事。
“昨晚我真的是来不了,你也知道黍和童童在家里,我不能来,可我担心了一个晚上,我根本睡不着觉,我以为你会一直等下去,我以为你会出事,还好,还好你没有,以后答应我别这样让我担心了,好吗!”
西枣的说辞让苏夕忍不住松下一口气,可她又不禁开始责备西枣昨晚的鲁莽与冲动,还好,还好现在的她又恢复了正常。
“好。”
应承空洞得让西枣都觉得是一句敷衍,好,这句答应,好像她对苏夕说了无数次,无数遍,多到让她感受不到字里的份量,只剩下一声飘渺的音节,好,已经代表不了什么。
那一刻,西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因为西枣终于发现在苏夕的眼眸里,她无法找到自己的影子。一夜之间,苏夕还是那个苏夕,她没变,可西枣却变了,原来她一直在变,变到直到有一天她找不到自己了。这样的发现让西枣感到无比苍凉,她把自己弄丢了,她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她从来觉得自己在19岁以后,就变成了一只被抛弃的流浪动物,她无法安定,因为她没有家,她只能走走停停,即使她觉得那些她经过的地方都是大同小异的,她丧生了区分不同的能力,但她还是知道知道走过了那些地方,以后要到哪里去。可现在,她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晓得了,她又该如何往前走,这样的感觉是多么的糟糕。
她试图想从苏夕的身上把自己走丢的影子找回来,她努力过,她就坐在床上听着苏夕说着下一次,将来的很多个下一次,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安安静静地任由苏夕为她做饭,与她说话,
在这些过程里,她以为影子会在不经意间从她与苏夕之间跳出来,告诉她,自己只不过是和她开了一个邪恶的小玩笑,可惜,并没有。甚至就算西枣依靠在苏夕怀里,她发现拥抱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她既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美好,而是苍白,苍白得像白开水一样的无色无味,影子为什么这么可恶,离家出走的同时,把她所有珍惜的的收藏,都全部打包捎走了,片甲不留,她什么都没有了。
苏夕走后,她花了一个下午,坐在床头发呆,看着秒针,分针,时针开始逆转,时光飞快的倒流,事情终归到了这一步,终究到了最后的阶段,西枣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八年前,她决定离开的那段日子。从蹈覆辙,一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可当猜想成为现在时,她还是无法承受。这一次她赌得太重了,重到连自己影子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己兑成赌注,挥霍出去了。
一切都是镜中花月,得到的永远是成像的幻影。
是啊,故人依旧,只是,到头来空欢一场。
是时候停下来了,她需要静下心来,捋一捋过去与现在的关系,那卷存放在脑海里的八年前的记忆胶片,她从未正视过,她只会抽取其中零零星星的片段,飞快地快进,倒退,不敢暂停,她不愿直视。可这一回,她不得不拾起那些被略去的桥段,细枝,末节,她要去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来给她一个充足的理由让她放手,她可以做到的。
或许这样,她就可以把她的影子找回来了,可在这座城市里,到处布满了苏夕的痕迹,她不能留在这里寻找她失踪了的影子。
西枣想,她得离开这里,把它找回来。
影子,她记得从前从未在意过这个存在自己身体里的小怪物,直到某一次的旅行里,与一个陌生小男孩的邂逅,让她开始尝试着了解自己身体的这一奇怪的部分。
那是一个炎热正午,阳光把一切变得缓慢,她走到了一个午睡中的小镇,一串串没心没肺的笑声在慢慢靠近,她以为,这样的时候只有树上的知了和地上吃食的麻雀还能保持精力旺盛,一个小男孩正和一只小狗在太阳下来回疯跑,杂货店的老板娘被吵醒,神情迷糊,皱皱眉头,边嘟囔,边揉着胳膊,小男孩和小狗走过来,看着她,小男孩说,你的影子看起来好短,像一个胆小鬼躲在你的背后,她还没想好该如何答应,他俩已经带着各自的影子跑开了,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下,仍没有一丝痕迹,可心情却没有之前那般焦躁。
走出小镇的时候,她突然醒悟,可能影子就是不愿长大的胆小鬼,用躲藏自己,来隔离一切过于复杂的东西,比如心事,比如人心,比如过去。而有些躲不过去的,影子只好选择先行逃亡,它永远是个胆小鬼。
但这一次,西枣要把它找回来。
这一次为的不是苏夕,而是她自己。
一趟出走,似乎变得必要起来。
她要把最近乱成一团糟的生活重新梳理,还有那些与她有过羁绊的人们。
过去的人,那些酒吧里与她相逢的过客。
交织在过去与现在的人,苏夕,茉优,周黍。
再有,现在的人,顾夏。
顾夏,西枣告诉她要独自离开上海一段时间。
顾夏问她去哪儿,西枣说,西藏。
茉优,西枣告诉她,或许一趟旅行就能让自己把事情看清楚,让自己做出选择。
茉优问她去多少时间,西枣说也许是半个月,也许会更长些。
而对于苏夕,西枣只是发了一通短信,她说她累了,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或许就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好好面对一些事情,是时候该有个了断了。
八月二十七日,西枣翻出一块依旧停走了好久的怀表,换上新电池,找修鞋匠补好背包上的缺口,金鱼寄养到宠物店里,带上充好电的手机还有有余额的银、行、卡,关好水电,燃气,锁好门窗。
她出发了。
八月的尾巴,飞机飞过车水马龙的城市,烈日下的上海,短暂别过。
☆、番外
南方小城的冬日,虽算不上寒冷,但走在街上,仍能感受到猝不及防的凉意。秋入冬后,在南方,室内与室外的温度反差巨大,少了北方的暖气设备,假期里的人们只能懒散地窝在温热的被窝里,看着窗外的20多度的艳阳天,不愿动弹。几番拖沓犹豫之后,难得的周末便这样过去了。
西枣的假期近乎两月。
今天,仍是早上十点,蓬头垢面的她磨磨蹭蹭地终于从床上爬起,随手披了件比睡衣短许多外套,朝洗面台走去。看着镜子里哈欠连天的自己,没有焦距的眼睛,苍白的脸庞,许久未修理的眉毛,胡乱扎起的头发,西枣破罐破摔地朝镜子深深做了个难看的鬼脸,又被镜子里的怪物吓到吐了吐舌头。牙刷在嘴里来回扫荡多时,麻木的西枣才发现嘴里没有任何泡沫,低头一看,原本附在刷头上的膏体,不知什么时候跌落在池台里,浅蓝透亮的一小块奋力抓在光滑湿润的陶瓷上,可重力却狠狠地拉扯着它的身体,让它挂在水池边上摇摇欲坠。西枣捻上新的牙膏,随手拧开水阀,附着在槽里的脏物瞬间被水冲涮,消失在黝黑的管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