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态度难得强硬的丈夫,王夫人面色变了变,最终还是点头应下,飞快转身派人去准备银两。
当然少不了在内心咒骂一顿贾蓉。
被骂的贾蓉揉着鼻子,也是彻夜未眠。等天蒙蒙亮,贾蓉看着抬着银两等上门的贾政,示意特卫点清后,面无表情的看眼贾政,望着人眼底那一抹不带掩饰的亢奋,缓缓吁出一口气,沉声道:“不管如何,我们总得为贾家的名声考虑一二。这事要的是双赢,而不是互相给对方扯后腿。在正式去签订分宗契约时,我们先说好了。接下来这样对外散播消息,我为了保全宁府,保全贾家的名声,特意让位,而蔷儿虽然是最适合接任的人,但其年轻不堪重任,经过族内选举,其他几房一致推选政叔祖父你为新任族长。”
“这是自然,不过你也要先办一件事。”贾政难得聪慧一回:“在你离宗之前,倒是要好好用自己少族长的身份把贾赦一房逐出宗族!”
说到最后,贾政不自禁面上带着一股亢奋之色。
贾蓉闻言冷扫了眼贾政,深呼吸一口气,带着颓然之色,道:“这是自然!为了贾家的大局,我都当过一回不肖子孙了,再做一回恶人又如何?”
“这不是恶人,这是舍小保大,人之常情也!”贾政闻言,看了眼贾蓉,还鼓励了一句:“男人,该舍弃的时候就要学会舍弃!”
贾蓉:“多谢族长教诲,我们拿着族谱去户部办理分宗契约吧。”一般宗族变化事务之类,自当先报当地府衙,但像他们贾家虽说前头有金陵贾氏之名,但都远离原籍几十年了,只能找户籍管理的老大了。
听着贾蓉一口一个族长,贾政点点头,“那走吧。”
半个时辰后,户部官员恍恍惚惚。这……这是从律法操作上来说,没错,你情我愿的,从情理上来说都算趋利避害了,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违和。
分管户籍管理的户部左侍郎听闻手下员外郎来报后,直接一口喷了刚泡的茶,“贾……贾蓉脑子坏了?宋大人给贾家陈情,说归还欠款有功,咱户部……”
左侍郎气得直喘息。虽然他们户部有某些个不和谐的,但基本上下对于乖乖还银子的贾蓉还是有点好感的。在朝堂上对贾家没落井下石过,甚至还帮人开口说过几句话。可岂料又闹个大新闻。荣宁两贾老一辈们留下的情分真能被磋磨光。
正脑海权衡利与弊时,又有心腹小吏来报:“大……大人,江南清吏司司长已经盖印了。”
左侍郎气得摔杯:“竖子岂敢误本官名声!”好嘛,他手下有个坏虫!
左侍郎直接扭头进了户部尚书的办公房内,跪地禀告了他所知晓的劲爆事件。
宋学慈:“没事,看着他们静静作死。反正血厚脸皮厚。”
左侍郎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吓得冒出来了。他冷!被他老大散出的寒意冷着了。感觉自己恍若逆着怒号的西北风而行的旅客,一张口就是被呛了一嘴冰雪。但没办法,为了生存,还是得开口说话。
左侍郎哆嗦着:“可……可宋大人,当今……当今不……不是还招我们说了归还有功之事?这贾家现……现不亚于打打打……”无形打皇帝的脸了。
“龙生九子尚有不同,更何况普通人呢?”宋学慈老神在在:“以旁夺嫡,正好竖个靶子罢了。你且顺着这条线,正好清一清部内小吏。”
“是。”
“本部堂有事去礼部拜访一下,若是今日有什么事,你且看着处理。”
“礼部?”
宋学慈笑笑,没有说话,起身离开。依律依规的事,他们户部是没法,但礼部不该发挥一下礼仪教化职能道德谴责一下?
破船还有烂钉子呢,真当礼部前前前前前前尚书张大人没点香火情意?
浑然还不知道外面风云变化,贾赦眼见新得一天到来了,他还是在牢房内,抑郁叹口气,扒拉牢房木栅栏,望着贾琏,抑郁道:“儿啊,都是为父用错了办法。早知道不管如何,总得先厚着脸去那姓宋的门前闹……哦,是求情一顿的。这样,我们起码外边还有个理事的人,哪里想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说完,贾赦扭头对着门口“啊啊啊啊啊”的嚎叫一通,抒发抒发抑郁之情。虽然他们看起来待遇不错,独门独户,但是没人来探监,一点风声都收不到,时时刻刻处于刀悬挂在脖颈上!
“啊啊啊啊,你们别练了,陪我说说话聊聊天都成啊!无聊死了,哦,煎熬死个人了。”贾赦瞧着依旧不动如松柏儿子,默默垂首压下心里那点点小骄傲。儿子有点成器啊,一个小时的马步居然坚持下来了。
恩,他绝对不能表扬。
他是严父。
“有没有人啊,狱卒出来,不出来我撞、墙自杀了。太无聊了啊,你们出来说说话好不好?我给你们讲八卦?”
刚收到劲爆分宗消息赶到牢房门口的大理寺一行人闻言,面色齐齐扭曲了。就这种傻逼,为什么上皇会觉得人可怜啊。
为什么?
苍天为何如此无理取闹。
第20章 成功分宗中
腹诽归腹诽,但大理寺众人也觉得此时此刻贾家分宗这操作忒绝情寡义了点。他们这些人自问审过不少贪官污吏,见过世间种种因为金钱权势引发的爱恨情仇。说句胆大妄为的话语,自古最为奇葩没有规矩的应是皇家夺嫡,杀兄弑君武力逼宫。但他们不管如何,也是得赢了的那个手握实权后,才开始清除异己,还得要脸,弄个罪名什么的。但起码,也没否认过自己是有野心的。好些失败的,还直接一刀子自己抹脖子,给他拥趸留一丝生机。比如十几年前,因太子病危,想要夺权的三皇子仗着有些所谓的军功,自己个带兵逼宫,失败后自我了结。
世间至尊至贵的皇家尚且如此,失败了断,事后按“罪”惩罚等等,胜利者更是按着“礼”一步步来;可贾家牛啊,尚在审理中!
案件审理中,所谓的贾家胜利者贾政就反手甩锅给律法给皇帝,大义凌然的让贾蓉先大义灭亲把贾赦一房驱逐后,再行分宗手续。
这操作,堪称千古奇景,绝了。
贾政要不一条路黑到底,这种不亚于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的,简直让人唾弃。
相比之下,贾赦不过一娇气二风、流三有钱,所犯罪行,从其本身来说不过仗着权势从别人手里强买古玩,这个强,还不是借势力压价,是仗着权势保证他赦大老爷看上的东西能够高价买到手。当然,贾赦也收过些贿、赂,但三节两寿这些官场潜、规则也论进去的话,满朝文武官都没一个干净得了。故而,贾赦在众人眼中的坏,大多人还是怒其不争,恨其嫡长。若贾赦不是嫡长,不是继承人,不是家主,那么他当个富贵闲人,没人觉得不对,反而靠脸都能混成个风雅人物。
但如今一对比 贾赦都是清清白白的真君子了,至于贾珍,也被衬托得有些光明磊落了。哪怕贾珍不要脸,但做过的事,他还是无比爽快承认。
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种种念头,作为此案负责人的左权听着那越来越近的欢喜声,一时间还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说此事。
等来到关押贾家三人所在的玄字号牢房,左权抬手让狱卒把三人提到审讯房内。因大理寺职能所在,到达本寺内的案件都是涉、官特大重案。若说其他衙门牢房是“大通铺”,按着罪名刑期等等,十几个人关押一起都有可能。那么大理寺内的牢房便算得上是豪华雅间。一个案件,基本上除非是出于审讯技巧需求,关押一起,为犯罪嫌疑人提供串、供或者诱、导坦白的机会,其他时候同案犯都是打散关押,一人一间。连牢房修建都比其他牢房牢固,密不通风些。
当然,审讯房内的刑、具也多一些。
贾赦一入内,扫见最中间的大理寺寺卿,少卿,再看看左右那些挂在木架子上,他虽然叫不出名来,但泛着幽幽血光的刑具,吓得当场就脚软了。他他他他他……他宁愿煎熬着,也不要那么快等来处罚的一天。
贾琏虽然也有些脚抖,但转眸扫扫恍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贾珍,瞧着人那昂首挺胸,如进自家大堂的模样,想想自己所犯罪行,真论起来还不如贾珍大。一对比,倒是给自己找到了些底气,迈开步伐往里走。
贾珍进此间审讯房倒是一回生两回熟了,闹得他非常想给大理寺提一些建议,比如说请中间加一道墙,把罪犯和审讯官隔开,万一碰到个蛮横的,反手劫持了官员当肉、票怎么办?
这些官大都文人出生,手无缚鸡之力,他哪怕不用异能,就正常练武的,也能一下子把手上的链条当做“三尺白绫”套在官员脖颈上。不能跟犯人讲道德的。古代人有时候又真淳朴。
日后,当王子腾被捕入狱,劫持官员逃离时,贾珍猝不及防回想起自己冒出过的念头,忙不迭各种补救起来。
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如今,贾珍眼见老熟人视线尴尬的望向后头,转眸一瞧,只见贾赦还在门口磨磨蹭蹭,再瞅眼押着贾赦前来的两狱卒也不敢直接动脚踹,挥鞭子赶,甚至连句怒喝都没有,眉头挑了挑,露出一抹了然以及无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