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和张起灵在一起了不短的日子,他仍然回想,如果自己再也不回来,他今生还有没有和张起灵见面的机会了。如果张起灵等了他十年都没有等到他,他们会不会永远地错过了。
他从骨子里就有着患得患失的胆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让这些念头生根发芽,可是偏偏缺少执着的勇气。
他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就是找到了张起灵。
“吴邪,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了,谢谢你。”
他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其实也在偷偷地关注着自己。他突然感觉灵魂前所未有的宁静,这个世界上,在没有谁像张起灵一样,能给他一份这样的安全感。
他奔波了这么多年,想要的,无非就是这个人,和一份安宁。现在他们都在这了。
我别无所求了,吴邪对自己说。
“小哥,”有些话就在嘴边,他自然地说,“我想回家看看,下次你和我一起回去吧。我带你见见我爸妈,还有二叔三叔。我已经想好了,这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和你在一起,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把你打包带走,去一个他们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絮絮叨叨的时候,没有留意张起灵什么时候松开了怀抱,直到吴邪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看见他好看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深深的墨一样的眼睛被台灯昏黄的光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从未在张起灵眼睛里看见那么深的爱意,仿佛冰川消融,岩浆在眼睛里汩汩流淌。
“吴邪,只要有你在,无论我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你在,你明白吗?”他温声道。
他说话声音并不大,吴邪却红了眼睛。他早该明白的,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张起灵在乎的从来都是自己,而不是他人的眼光。
张起灵给了他山一样稳妥,永远都不背弃的承诺,现在轮到他了。
“我都明白,小哥,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分开。”他凑过去,轻轻吻住那两片柔软的嘴唇。
在从前,冬天爱上了一只候鸟,候鸟畏惧冬天的寒冷,飞去了远方。冬天等了十年才等到春暖花开,等到远行的候鸟回来,候鸟对冬天说,无论是严寒还是酷暑,我都不会再离开。
因为候鸟走了十年才明白,无论他去过多温暖的地方,只有在冬天的怀抱里,才能让灵魂安眠。
全文完
第31章 番外 庸人自扰
(一)
陈皮阿四从小就知道他是被人捡回来的孩子。
陈家老太爷有几个儿子,孙子也有,说什么也轮不到他来尽孝,陈老爷子的说法是,见他有缘,养来解闷的。
其实和养了条狗也没什么区别。
他从小就是个刺头,陈老爷子夸他,说他有一双狼一样的眼睛,确实如此,在他刚十岁的时候,陈家和他平辈的后生里就已经没有一个能打过他的了。虽说有着老爷子在上面,没人敢惹他,但在陈家也没几个人看得起他。他心里有数,知道陈家自己虽然可以依仗,却终究不是自己的归宿。从他开始记事那天起,他便没有一天不在想着离开陈家。
但离了陈家他要干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
他十三岁那年,老爷子仿佛才想起来要送他去上学的事情,随便找人给他安排进了离家最近的一所初中里。他打小野惯了,让他老老实实地在座位上坐一天,还得听着与他而言就像天书一样枯燥的课程,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陈皮阿四居然坚持下来了。
陈皮的同桌,外号华和尚,是陈家外家的一个野小子,被一起打包送来上学,人如其名,他头发短的能露出青皮来,和和尚唯一的不同就差在头顶点六个戒疤。
华和尚是所有人中最先发现陈皮阿四的小秘密的。
那一日他从睡梦中醒来,正百无聊赖,发现陈皮阿四目光直视着教室的一角,似乎是在发呆的样子。
他觉得奇怪,刚伸出手准备推推陈皮阿四,忽然间陈皮阿四收回了目光,转过头,眼睛直视他:“你要干什么?”
“老子以为你在发呆啊。”华和尚吓一跳,他挠挠头,“你看啥呢?”
“没什么。”陈皮阿四目光回到桌子上,“学习。”
“学个毛啊哥,”华和尚揭他短,“你书都拿反了。”
然后他被陈皮阿四卷起课本揍了一顿。
后来华和尚学聪明了,他趁睡觉的时候偷偷从臂弯里观察陈皮阿四,果然发现,陈皮阿四其实不是发呆,他是在看一个人。
下课后,他趁陈皮阿四出去的时候找到班长,问他:“哎,坐在那边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
班长看了一眼,推推眼镜,道:“你都转来多长时间了,怎么连学委都不认识,她不天天都收你作业吗?”
华和尚不耐烦道:“别逼逼,说的好像我什么时候交过作业一样,你告诉我她叫什么就得了。”
“她叫云彩。”班长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别去欺负人家。”
“行啦行啦,”华和尚一挥手,“你真啰嗦。”
(二)
就这样,华和尚知道陈皮阿四大概是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
也不能说是喜欢,大概只是看得顺眼了。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每天早上收作业的时候他都留着心观察着,陈皮阿四看见云彩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的不一样了。
别人都是不情不愿地交作业,或者把作业本往课桌上一放,等着云彩一本本收过去,只有陈皮阿四,满脸都是“快来收我的作业吧”这种期待的表情,还会体贴的把作业放在云彩手里,还是双手。
云彩难得能碰到陈皮阿四这样配合的,感激地冲他笑笑,“真是谢谢你啦。”
陈皮阿四马上局促地说不用谢。
这不扯呢吗哥,华和尚撑着下巴一边看着,心说,人家那么清白的一个姑娘,怎么看都和你不般配啊。
配不配不在陈皮阿四的考虑范围之内,他整天考虑的都是怎么用他仅有不多的那么点热情,全心全意地支持着云彩作为学习委员的各项工作。
有一次云彩因为没能从班里的某些顽劣分子手中收到作业而被老师责怪,陈皮阿四知道这里面也包括华和尚之后,又非常见色忘友地把华和尚揍了一顿。
“救命啊,”华和尚被打的抱头鼠窜,“那些题我一道都不会,就算你叫我现在写我也写不出来啊。”
陈皮阿四想了想,道:“那你抄我的吧。”
“早这样不就得了嘛!”华和尚崩溃道:“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动手,你这么粗暴谁会喜欢你啊!”
他和陈皮阿四同时因为这句话愣住了。
“你知道了?”陈皮阿四危险地眯起眼睛。
就在华和尚以为自己又要被揍一顿的时候,陈皮阿四居然放过了他,只威胁道:“不准说出去,你敢说我就打掉你的牙,知道了吗!”
语气还有点不自然。
华和尚没被他吓到,他呆呆地看着陈皮阿四耳根后面的一抹红,心想:乖乖,这可了不得啊。
(三)
但即便是这样,直到他们快毕业的时候,陈皮阿四和云彩的关系也没有更进一步。
主要是陈皮阿四单方面的不愿意更进一步。
华和尚还是整天埋头睡觉,反正他也对学习完全不感兴趣,不管他怎么样家里都会送他上学的,大不了就出国,总是有办法的。
一日下课后,陈皮阿四转着手里的笔,看了一眼云彩的位子,发现上面没有人,忽然听见班里有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那伙人你看见了吗?”
“哎呀我看见了,他们天天都来,也不知道是在等谁呢。”
“我天天放学都绕道走。”
忽然“砰”一声响,陈皮阿四随意抬头看了一眼,忽然直起腰来。
云彩正脸色惨白地站在教室门前,手里端着的杯掉在地上,水撒了一地,刚才的巨响也正是来自于此。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陈皮阿四最先反应过来,他三步并作两步从最后一排走了过去,把杯子捡起来递给云彩,低声问:“没事吧。”
云彩摇摇头,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脸色仍然是不好看的。
“谢谢啊。”她低声道。
陈皮阿四简单擦干净了地,云彩回过神也帮他收拾起来,座位里的同学都用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们俩,陈皮阿四威胁似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便都低下了头。
陈皮阿四回到座位上后,看着云彩心神不宁地坐着,眼睛不时透过窗往外看着,他若有所思地把呼呼大睡的华和尚叫醒,问:“最近校外那伙人是什么来头?”
华和尚揉着眼睛,想了想,说:“好像他们老大是这一片的小头目,估计是又看上什么人了吧,不然怎么天天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皮阿四又问:“和陈家有关系吗?”
“一个小混混而已。”华和尚打着哈欠回答他,“你到底要干嘛?”
“我想揍他。”陈皮阿四言简意赅。
华和尚:“……啥?”
陈皮阿四没猜错,这一伙人果真和云彩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