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腾得站起来,心扑通扑通乱跳,耳朵里仿佛被人安了个铜锣,咣当咣当敲得他心慌意乱,他试图把脑袋放进雪里镇静一下,却发现这样一点用也没有,反倒被雪沫呛了个大喷嚏。
生要见狗死要见尸,吴邪坚定地想,他不会让小哥独自消失,哪怕闷油瓶已经不记得自己是
谁,哪怕全世界都已经背弃了他,至少有一只金毛还会陪在他的身边,从过去到以后,永远不改变。
丝毫不留恋那个铺满貂皮的豪华雪洞和埋在雪洞周围的好几只拔了毛放了血的冻鸟,吴邪追着小哥的脚印,飞奔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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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毛吴是高富帅有木有!人家有房有木有!精装修的有木有!家有余粮心不慌有木有!
雪一直下,吴邪的睫毛上沾满了雪,能见度只有三五米,但吴邪不仅没有减慢脚步,还跑得更快了——雪会覆盖掉地面上的一切,包括闷油瓶的脚印,他不想失去小哥最后的踪迹。
吴邪并没有跑很久,他所追踪的脚印变得十分杂乱无章,好像闷油瓶曾经在这里转来转去,走走停停,他是改变了主意,想要回去吗?还是巨貂毒又发作了,疼得满地打滚呢?
吴邪的鼻子几乎贴在脚印上,但薄薄的一层雪隔断了太多的信息,他无法判断了。
噗。
很轻的声音,像是极地松鸡跳进雪堆的声音,吴邪本能地转头看了一眼,只见距离他七八米外的雪地上,竖着一个大尾巴,摇啊摇的。
银灰色的尾巴,毛茸茸的十分眼熟,吴邪瞪大了眼睛,却又不敢相信——冰天雪地还掉雪花,小哥为什么在这儿倒立?难道是被貂毒烧坏脑子了吗?
他克制着自己的激动,一步一步地凑过去。那个尾巴一甩,一只银灰色的哈士奇跳了出来,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也转头看向吴邪。
吴邪觉得眼泪都要克制不住了,他想要大叫,想要飞奔,却又怕闷油瓶掉头逃走,他的爪子似乎被冻住了,只能站在原地。
雪一直下,所以虽然只隔着三四米,吴邪却看不清闷油瓶的神情,看不清那双淡漠的黑眼睛里有怎样的波澜,但闷油瓶没有转身离开,而是走到了他的面前,低下头,把一个热热的东西放在了吴邪冰凉的爪子上。
吴邪低头一看,那是一只刚断气的极地雪鼠,肥肥胖胖,尾巴长长的,看起来就比吴邪存在雪洞周围的冻鸟好吃——原来,小哥天刚亮就冒着雪跑这么远,是为了早饭吗?
闷油瓶歪着头看着吴邪,用爪子轻轻地把雪鼠翻了个个,露出肥美的腹部,吴邪凑过去舔了一下闷油瓶的鼻子,湿湿的,凉凉的,是健康的表现。闷油瓶顺势跟他蹭了蹭额头,低声说:“谢谢,吴邪。”
吴邪有点不好意思,他闭上眼睛,轻声地说:“小哥,没有我你也会没事的,但是……”
闷油瓶舔了一下吴邪的鼻尖,终于说:“吴邪,我懂。”
一望无际的荒原上,阴沉沉的下雪的上午,说着这样的话似乎显得过于感性了,充满了正能量的金毛使劲抖掉身上的雪花,挺起胸膛:“我也会抓鸟了。”
闷油瓶看着他,居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但我不想再吃秃鹫了。”
吴邪眨巴眨巴眼睛,他确定那个晚上闷油瓶确实徘徊在生死一线,不可能知道吴邪到底给他吃过什么,于是,他是早晨起来把四周的残骸都扒拉了一遍,才得出这种结论的吗?
吴邪想要问,但是闷油瓶已经剥掉了雪鼠的皮,咬掉了头和尾巴,把肥美的后腿推到吴邪面前。雪地生活的第一重要法则就是永远不放过任何热的食物,于是吴邪决定放过那些不重要问题,埋头大吃。
下了一夜又一早晨的雪终于停了,乌云散去,天还是阴沉沉的,血红的太阳悬在地平线以上很近的地方,仿佛一伸爪子就能够到。吴三省曾经说过,黑冬之夜已经开始,白天会越来越短,最后,整天都是晚上,只有午夜时分,太阳才会在地平线上露半个头。
闷油瓶带着吴邪顺着山崖的方向往北走:“雪橇队要去终极,就一定会从另一面翻越这座山,我们只要往山口的方向,就一定能够赶上他们。”
吴邪其实他对于去哪儿怎么走完全没有意见,甚至从此长住那个有貂皮能抓鸟的洞穴也没关系,他点点头,沉默地跟在闷油瓶身边。
闷油瓶看出他有心事,停下脚步,跟吴邪碰了一下鼻子:“嗯?”
吴邪知道,在闷油瓶面前,他很难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或者那些难以启齿的小秘密,因此他干脆也停下来,端端正正地坐在闷油瓶面前:“小哥,你不会一个人走,对吗?”
闷油瓶征询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来过这里,所以火蚂蚁出现之前,你就在找那个通到外面的盗洞。张启山说那个洞是解连环挖的,二十年前,他们曾经到过终极。”吴邪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张启山以前还跟陈皮阿四说,没有张起灵就没有麒麟血,到了终极也没有用什么的。”
在听到“麒麟血”这个词的时候,闷油瓶那双淡漠的黑眼睛闪了一下,他茫然地想了想:“我不记得了,吴邪,二十年前?”
对于大多数狗来说,二十年几乎就是一辈子了,闷油瓶看起来年轻力壮,闻起来跟吴邪的年龄应该差不多,都是三四岁的壮年狗。吴邪也想过好久,唯一的可能就是,小哥不是真正的哈士奇,他是张起灵,是连张启山和陈皮阿四都忌惮的人。
吴邪知道,说出这些秘密,小哥可能会走得更远,终于有一天,可能他跑断了爪子不眠不休却再也追不上小哥的影子。但吴邪就是不忍心,他轻轻地把一只爪子搭在小哥的爪子上,试着把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强笑:“麒麟血很有用呀,至少,麻醉药和大白貂的毒都伤不了你。”
闷油瓶抬起头看着吴邪,隔了好久,终于低声说:“吴邪,如果我真的跟你不一样,你会失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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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哈这是要表白还是要摊牌呢?
吴邪不解地看着他:“就是说,你可能会变成别的什么,在我们去了终极以后,对吗?”
闷油瓶认真地点了点头。
吴邪歪着头想了想:“如果你变成大蟒蛇,你会吃掉我吗?”
闷油瓶摇了摇头。
“如果你变成乌鸦,你会掉头飞走,再也不见我吗?”
闷油瓶又摇了摇头。
“如果你变成人,你会扔掉我,从此再也不理我吗?”
闷油瓶看着他,一字一句:“不会,吴邪,只有你,是我跟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吴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么,我就不会失望,无论你是谁,你都是小哥呀。”
闷油瓶主动凑过来,跟他碰了碰鼻尖,吴邪轻轻地舔了舔闷油瓶的嘴角,闷油瓶也舔了舔他,这一次没有一块肉意外地滑落喉咙,可是吴邪却觉得恍恍惚惚甜甜蜜蜜的。他肆意地蹭着小哥的额头,小哥胸前密实的毛,他们在雪地上肆意地追逐翻滚,就像两只还没满月的奶狗,但这种追逐里却有那么一点点小奶狗绝对不会有的甜蜜情感,吴邪明白,闷油瓶也明白。
第36章
跟雪橇队走散以后的第八天傍晚,吴邪和闷油瓶终于抵达了山口,在那里,他们发现了雪橇留下的痕迹,狗的脚印和人的脚印,以及帐篷留下的坑洞。所有的痕迹都很新鲜,雪橇队应该只是早晨才离开的。极地夜路不太安全,因此吴邪和闷油瓶就地打了个雪洞休息,准备第二天一早出发,争取追上陈皮阿四的队伍。
雪洞照旧是闷油瓶来弄,吴邪到处溜达,在某个废弃的雪洞里,他找到了半条冻得硬邦邦的鱼干,因为旁边那个散发着吴三省味道的爪印,吴邪觉得这是自家三叔特意留在这里的。也许三叔隐约知道,他和闷油瓶没有死,甚至会追到这里,所以特意留了个点心。
吴邪叼着鱼干回去跟闷油瓶分着吃,闷油瓶也同意他的猜测,并且叫他不要胡思乱想,赶紧睡觉,明天一早才能全力赶路。
不过天不遂人愿,吴邪刚刚睡着,就被大地的震动惊醒了,似乎有无数人马正在逼近,他还没睁开眼睛就下意识地抓紧了身边的闷油瓶,然后发现对方也醒了,警惕地竖着耳朵。
“小哥?”吴邪压低声音,把鼻子贴进雪洞的顶部,使劲嗅了嗅,“这个味道……是狼?”
闷油瓶点点头:“非常近,可能是为了鹿群来的,但我们最好在狼群包围这里之前出去。”
吴邪明白,在这里固然温暖隐蔽,但是狼的嗅觉和听觉都是很好的,如果被狼群发现、包围,那么闷油瓶身手再好,他们俩也很难毫发无伤地逃走,他立刻答应了。于是闷油瓶小心翼翼地扒开了雪洞的顶部,把鼻子先放出去嗅了嗅,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和吴邪先后跳了出去。
难得晴朗的晚上,整片覆雪的荒原在月光的照耀下亮如白昼。吴邪和闷油瓶在山口附近找了个进可冲锋、退可逃入山谷的地方,藏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