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似乎是很久没有见到过可以沟通的人了一样,还在那里说着:“……再过不久,距离我被送到这个神社就快满一百年了吧,这下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九十九神了。”
“一百年……”
鹤丸说的很是轻巧,夏目却觉得心里很堵,长久的相处让他比谁都要了解,这个付丧神有多么不喜欢一个人独处,当然鹤丸表面上也绝对不会这么说出来,用他的话来说,最多就是“太无聊了”。
夏目还在那走神,眼前的光影闪了一下,鹤丸凑到了他面前,带着笑意问他:“我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情,你也分享一下如何?”
“我吗?”
“对啊,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能看到我之类的。”
鹤丸对这个难得一见的人非常感兴趣,而夏目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回了一句:“……我是一个审神者,名字是……”
“停!名字不能说的!”鹤丸立刻打断了夏目的话,他好像有点惊讶,“审神者的名字是不能告诉付丧神的,你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了吧?”
“等一下,你应该是个人类小孩吧?说起来,我还以为这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做的事,还有你这么年轻的哦。”
他伸手点了点夏目那个面具,“能摘下来吗?你这样我看不清你的样子。”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啊……”夏目稍微躲开了一点,不知道该说鹤丸是太自来熟还是什么,无奈的告诉对方:“这个不行,要是没有这个面具,我大概就死定了。”
“嗯?这样啊……”鹤丸遗憾的退开。
夏目忽然打了个哈欠,积攒起来的疲倦开始催促着夏目快点去休息,正好与鹤丸的碰面有点超过他的预期,他也需要点时间来理清思路,便对鹤丸说:“我就在旁边的侧殿那里,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而鹤丸却突然沉默了下来,夏目看不清他的眼神,但能感觉到鹤丸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他不禁问道:“怎么了吗?”
鹤丸摇摇头,“没什么。”
夏目闻言后往外走去,在快要走出门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鹤丸一直站在刚刚的位置没有动,然后靠着桌子盘腿坐下,垂下头用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目忽然就不想走了。
鹤丸呆坐了一会儿,就感觉到那个少年往他身边一坐,鹤丸侧过头去看他说道:“不是说要找个地方休息嘛,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好像连走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夏目把斗篷像被子一样盖在自己身上,闭上眼睛说,“暂时把这里借我呆一会儿吧。”
才说完这句话,夏目就立刻睡着了。
鹤丸盯着他看了好久,发现夏目睡得不怎么安稳的样子,头一点一点的,身体还在往边上歪,眼看着就要摔过去了,鹤丸赶紧伸手拉了他一下。
夏目就顺着这个力气往鹤丸那里倒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把头靠在了鹤丸的肩膀上。
“……也太不设防备了吧。”鹤丸看了对方一眼,遗憾的发现那个碍事的面具把少年的模样挡的严严实实,从他的角度就连少年的眼睛都看不到。
“算了,姑且照顾他一下好了。”他仍旧是托腮坐着,心情却变得好了很多。
——
“咕……”夏目捂住肚子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才发现周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唯一的光源来自他的身侧。
夏目还有点迷糊,一直呆在他身边的人开口了,“哎呀哎呀,你可终于醒了,我都要无聊死了。”
夏目一下子就清醒了,他坐直身体转过头看向鹤丸,这人说出了和那时候几乎一样的话语,这么说来,那个时候说不定是故意这么说的?
“你……一直在这里陪着我啊……”夏目轻声说着。
鹤丸站了起来,转了转身体活动了一下,一边说道:“是你在陪我吧。”
夏目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太刀,鹤丸笑了笑,他伸手抓向自己的本体刀,太刀上居然出现了一个极小的结界阻止了鹤丸的动作。
然后鹤丸双手一摊,态度显得还有点轻松,“你看到了,我没办法移动本体刀,又不能离开的太远,所以,我还没离开过这个地方呢。”
他摇摇头很是无奈,“曾经在这里待过的神主为了防止有人把我盗走给设置的,结果别说是妖怪了,连我都碰不了就很麻烦了啊……”
在他说话的时候,夏目也站起来伸手过去,轻而易举的穿过了结界触碰到了太刀的刀身。
夏目转过头,从鹤丸那有点虚无的样子上看出了对方震惊的心情,眨眨眼笑了起来,“看来我可以帮你拿着它……”
话没说完,鹤丸握紧了夏目的另一只手,认真的说道:“拜托了,不管你去哪里都带上我吧!”
“嗯,可以啊。”夏目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当然,想要随身带上一把刀,只有光秃秃的刀身可不行,还得把他的刀拵给装上。
不过……
“咕……”
夏目尴尬的摸着自己的肚子看向鹤丸,付丧神理解的笑笑,挥了挥手说:“你快去吧,我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你这么一会儿。”
“……我很快就会回来。”
——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圆月高高挂在天上,洒下来的月光铺在地面上泛着银光,参道两旁的灯笼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亮了起来,给这个寂静的神社平添了一点生气。
夏目快步往侧殿的方向走去,边走还一边捉摸着:“桔梗小姐说,我不用担心食物问题,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走进侧殿,夏目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飘香味,他好奇的顺着味道一路走到了厨房的位置,惊讶的看到了一桌子已经做好的晚餐。
“诶?!”夏目有点茫然的看看周围,别说厨房了,在来的路上他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可是从侧殿入口到厨房也只有这一条路啊……
夏目暂时把疑问放到一边,走近了桌子看到菜上还在冒着热气,显然在夏目到这里之前没多久,那个神秘人才刚刚做好这些晚餐,然后这个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从这个地方消失了。
“唔…不管了,先吃吧。”夏目摸了摸肚子决定不要为难自己。
——
在夏目津津有味的品尝晚餐的时候,他没有发现在厨房的小角落有一个不过拳头大小的洞口,一只白色的小兔子正堵在洞口那里盯着他看,然后转过胖乎乎的身体,硬是从洞口钻了出去。
白兔子迈着小短腿一路飞快的奔跑,动作敏捷的在建筑之间穿梭,最后它一头装进一团灌木里,等它从灌木丛里再度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留着白色短发、头上还顶着一对长长的兔耳的小孩子。
这个小孩蹦蹦跳跳的往着他的目标跑去,小声呼唤,“魔蛙~魔蛙~”
随着他的声音,黑暗中一个影子晃动了起来,比小孩高出好几个头的巨大青蛙跳了出来。
这个奇怪的青蛙只在额间有一只大大的眼睛,为了不发出太大的动静,庞大的身体动作起来格外的小心,它把身体紧紧贴到地面方便小孩爬到它身上。
小孩毫不费力的爬到魔蛙的脑袋上,然后笑眯眯的伸手一指,“好嘞,今天的任务完成~明天是谁过来啊?”
魔蛙摇头晃脑的哼唧了几声,带着小孩一步步往黑暗中走去,小孩仿佛听懂了它在说什么一样点点头,“是嘛是嘛,萤草行不行啊,嘻嘻~”
——
鹤丸站在夏目身侧专注的看着对方手上的动作,夏目正在帮他把刀拵给装上。
“不要着急,小心别再碰到刀刃了。”鹤丸提醒着,目光在夏目的手指上转了转,食指上有一道细细的伤口,现在已经不再渗血了,那是夏目在装刀把的时候不小心蹭到刀刃弄的。
“嗯我会的……”夏目以前完全没做过这件事,全程都是在鹤丸的指导下做的,他现在手指有点用不上力,不过还好整个过程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夏目拿着刀把收刀入鞘,但总觉得自己的动作有那么点逊……他暗想:果然比不上他们这些付丧神啊。
他转过头把刀递到鹤丸面前,笑着说:“这样就好了!”
鹤丸没有回答,也没有其他动作,夏目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抓住他就往外走,“我带你出去。”
鹤丸顺着被抓住的地方看过去,他注视着夏目的背影,尽管他穿的很厚,斗篷都快要拖到地上了,这个少年仍旧看上去很瘦弱,系面具的绳子从他的发间穿过,浅茶色的发丝服帖的垂下,绳子打成了蝴蝶结就露在外面一晃一晃的。
鹤丸觉得,这样的一个背影大概会在他的记忆中永远的保存下去。
——
夏目拉着鹤丸一路从本殿走回到参道上,望了一下天空,夜空中几乎看不到一片云朵,圆月高高挂在天空,明亮皎洁,原本该是月明星稀的样子,但此时的星星却争相闪烁着光芒,星空万里。
夏目也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他沉迷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回过身看向鹤丸,说:“运气真好,今天是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