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想要吗?我买了两个。”鹤丸略显狼狈的直起腰,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给你一个呗。”
鹤丸从身后拿出另一个面具送到时也面前,眼巴巴的盯着时也戴上。
“怎么样?”时也戴着面具问鹤丸,“合适吗?”
太合适了!
鹤丸被面具遮住的眼睛里流露出痴迷的色彩,时也穿着白鹤的浴衣,戴着白鹤的面具,浑身上下都打着他鹤丸国永的印记,真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特别好看!”鹤丸收敛了过于露骨的目光,满含笑意的向时也比了个拇指,“不愧是我们时也!”
恭维的和被恭维的都很高兴,于是二人挤进人流继续游览着层出不穷的小摊子。
这些妖怪们看来是将攒了数年的东西一起拿出来售卖,随处可见稀罕有趣的新鲜玩意,时也还从来没见过这些,一路上笑容就没从脸上下来过。
时也高兴,鹤丸也高兴。时间往往就在这种快乐的时光中匆匆流逝,很快便暮色沉沉,盛典也走入了最高潮的部分。
鹤丸瞅了一眼天边挂着的金黄的月亮,突然握紧了时也的手挤出人群,朝着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你干嘛呀!”时也一下子被拉得跑起来,木屐穿着不太方便,他只能艰难的随着鹤丸的脚步被半拉半拽着往前跑,“慢一点!”
鹤丸眉尖一挑,干干脆脆的一停步,突然回身一把抱起时也,时也猝不及防的被袭击,一下子竟然让他得了手。
“这样快一点,你的木屐不好走路对不对?”还没等时也开口,鹤丸便抢先断了时也的话头,双腿一动就又跑起来。
跑了大概有个几分钟,直到身边的游人都渐渐稀少起来,鹤丸才在一座桥边停下将时也放了下来。
“好了,现在你要做什么?”时也低着头抹平浴衣上的褶皱,用眼角的余光去瞟鹤丸。
“嘘…”鹤丸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快别说话,马上就要开始啦。”
“什么……?”时也疑惑的话刚刚冒了个头,便被耳边响起的一声轰隆巨响打断了,他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砰!”
远远的天边,一朵朵色彩缤纷的烟花绽开,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手持一支巨大的毛笔在夜晚的天空上点下大滴大滴的水彩,绚丽的颜色在深蓝的幕布上晕开,将整片天空都染出彩虹般的色泽。
“真好看啊……”时也不知不觉的扒着桥面的栏杆,仰着头望向烟花绽开的方向。
“这是最棒的烟花,是祭典最大的看头。”一旁的鹤丸温声道,“这里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好地方,看烟花最好了。”
或许是鹤丸的声音太温柔,温柔的到时也不自觉的转过头看他,才发现鹤丸竟然没有去看那绚丽的烟花,却一直在注视着他。
时也怔怔的发着呆出神,在这短短的几秒里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破碎或完整的画面,但他似乎什么都没想,这些画面在飞速的掠过之后只剩下了鹤丸温柔注视着他的眼睛。
鹤丸金色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他。
“怎么了?”鹤丸伸手为时也抚起耳边垂落的发丝,柔声询问。
时也摇摇头,转过头去看烟花,不作声。
你怎么这么好呢?太好了,好到我不敢伸手去接。
鹤丸见他不作声,也不在意,伸手搂着时也的肩膀拉近了本就相近的距离。
你在桥头看风景,而我在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攒了好几天的一章,我现在是每天晚上码一点,看啥时候能凑一章就发。
累到变形,你们的小仙女要被蓄意谋杀了。
明天周末还要忙,哭晕。
第26章 审神者离职第二十四天
小狐丸拔刀斩开梦境,就像一个巨大的茧子从内部被划了一道巨大的口子,缓缓的从中间裂开,翻卷出蜷曲的裂边,然后缓缓消散。
他抬步走入另一个与他相连的梦境。
梦境的颜色和他的一样,也是那种压抑的接近黑色的沉紫,小狐丸的目光锐利的在四周转了一圈,然后毫不犹豫的朝某个方向抬脚走了过去。
脚下的触感飘忽无际,就像踩在软绵绵的云朵之上,又好似行走在沼泽之中,小狐丸目不斜视,坚定不移往前走。
很快,他就找到了他想想看的目标,在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时也正抱膝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垂着头。
小狐丸眼睛一亮,忙抬步走了过去,他的动作很急,又快,本以为会很快被发现然后被喝止,但直到他走到时也身前,也没得到半分反应。
高大的付丧神微微一顿,单膝跪了下来,伸着手想去触碰时也环在膝盖上的手臂。
“别碰我。”
伸出的手指一顿,小狐丸眼中划过一丝微小却深刻的伤痛,却听话的将手放了下来。
时也沉默的将头脸埋在手臂中,小狐丸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单膝跪在一旁,目光炯炯的注视着。
沉默持续了许久许久,直到黏连的黑暗再度聚集,小狐丸才低声喊道,“主殿。”
时也不说话。
小狐丸又喊:“主殿。”
他一连喊了好几次,语气轻柔到几乎听不见,那声“主殿”小心翼翼的含在嘴里,在舌尖千转百回才万般不舍的送出来,绵软的尾音在粘稠的空气里艰难的前行了几分便烟消云散了。
“别叫我主殿。”过了一会儿,时也闷声闷气的声音从手臂间传来,“我现在已经不是审神者了。”
虽然遭到了拒绝,但小狐丸并没有放弃,事实上他已经做好了接不到一句回答的准备了。
“在下并不是因为您是审神者才称呼您为主殿的。”小狐丸温声道,“我心甘情愿臣服于您,尊您为主。”
时也闻言却嗤笑一声,语气说不出的嘲讽,“你在愧疚吗?”
这句话一针见血,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直戳进小狐丸内心最痛的伤处,付丧神脸色陡然苍白下来,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愧疚吗?他确实愧疚,他亲手将恋慕的人推向深渊,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挣扎,却冷酷的对时也的求助视而不见。他愧疚的无以复加。
但小狐丸绝不仅仅只是愧疚,他痛苦,无助,这么多年一直深陷自责和绝望的沼泽中,胸口的那个器官每痛一分,他就会想到时也。
当初他该多疼啊。
小狐丸孤独的放逐着自己,任凭自己在堕落的沼泽中越陷越深,怀抱着那份掺杂着愧疚自责的爱意独自品尝,是苦的,但他甘之如饴。
这是他必须去赎的罪。
小狐丸说不出话,他一腔复杂沉重的感情沉甸甸的坠在心口无从说起,吐不出也咽不下。
“算了。”时也意兴阑珊的摆摆手,“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反正都是假的,说出来做什么呢。
听见这话,小狐丸突然慌张起来,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如果不在此时将自己的内心好好剖白,以后就绝无希望。
这种极大的危机感和慌张在一瞬间席卷了小狐丸全身,他一把抓住时也刚刚放回手臂上的一侧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了时也的肩头。
时也猝不及防的被扳正身体,如临大敌般瞪着对面那张放大的脸。
“主殿,您听我说。”小狐丸紧紧的将唇抿成一条直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慌张,“您一定要听我说。”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
“当初,我们刚刚送走前任审神者,而在她之前的审神者对我们十分苛刻,短刀,胁差,一些常见的打刀在本丸里更换的速度非常快,大家都很疲惫。而在前任审神者来的时候,三日月他…刻意的主动接近了她。”
时也的神色逐渐平静下来,小狐丸仿佛受到了鼓舞,叙述的声调也开始变得正常。
“我们从某一任审神者那里学到,利用感情是能让大家过的稍微好一点的方法,三日月主动愿意去做这事,我也愿意帮他。”
小狐丸的声音变得低沉和黯然。
“直到后来,您来我们本丸了。”
时也眨了眨眼,小狐丸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含糊的略去了他最不愿回忆起的那一段,而后才说,“我才明白,这是不对的。”他握紧了时也的手,却很注意的收敛了锋锐的指甲,“我对您感到愧疚,不仅仅是因为我做了不好的事情,还因为我亲手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
小狐丸低下头,时也盯着他毛绒绒的发旋,恍然发现这只平日里最爱打理自己头发的狐狸,此刻满头原本柔顺光滑的毛发全然是一团乱麻,黏连着灰尘泥土,仿佛很久不曾打理过一样。
小狐丸说:“主殿,小狐倾慕您很久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就像深林的迷雾一样迅速蔓延,时也低垂着眼,长了些许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在脸上投出一片暗色的阴影,小狐丸努力去观察主殿脸上的表情,但悲哀的发现什么都看不出来。
时也脸上平静一片,连半分波动都没有。
小狐丸开始慌乱起来,他宁可时也愤怒的拒绝他,也不愿意连半分神情也得不到,一想到时也会将他当做萍水相逢的陌路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平淡如水的眼神,就好像他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只是一粒细微的尘埃。一想到这些,小狐丸就觉得即使时也怨恨他,恨不得噬其骨啖其肉他都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