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话那仆人叹道,“若按咱们想,自然是有的命回来便好,更别说如今杀了戎族可汗,立了大功。可是不知道那政老爷是怎么想的,竟然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三小姐嫁了那戎族可汗,就不再是女儿家,而是个寡妇了,要将她送到他们的家庙里去。”
众人听了这话,都议论纷纷,觉着政老爷说的道理虽是,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太狠了些。
这是薛蟠自来也知道,只是他不好管,那贾政生性愚腐,定要如此行事,王夫人和赵姨娘很劝了几回,终究说不过他,也只能暗自垂泪,即使贾母劝说,贾政也打定了主意。
只是最后放松了口,若是嫁也可,总之贾府是不能留的。
只是如今,一来贾家没落,高门贵族看不上他,低嫁又不愿意,如今贾政的态度在此,探春又担了个二嫁的名号,那群小人嘴上不说,心里指不定怎么编排,因此探春的处境更为艰难,不愿意在园里连累姐妹们,竟是打定打定了主意往庙里去,
没几日,柳湘莲上门来,竟要同柳湘莲商议迎取探春之事。薛蟠听了诧异,知道两人在刺杀戎族可汗一事上有些交情,却没想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说及此事,饶是柳湘莲素来大方,此时也有些脸红,“原是我一厢情愿倾慕她,如此相貌,又有如此才情,如此胆识之女子,实乃世间少有,我原配不上她的。不过听完了贾府之事,实不愿意她半生孤苦,我自问家里也有些薄产,不是那等薄幸之人,因此特来找你商议。”
薛蟠想了想,两人原也相配,便将这事儿托了薛姨妈,姨妈自是不愿探春到庙里去,何况柳湘莲一表人才,如今又得了战功,也是个佳配,便做了大媒去同贾母王夫人说,两人都称愿。赵姨娘知道了,也是口里念佛,贾政话已说出去了,虽不愿,母亲夫人已是同意,自然也不能反悔。
何况他到底不是狠心之人,纠结了一番,终究含泪让探春匆匆出嫁,自此两人结为良缘,夫妻恩爱,
柳湘莲和探春之事办的匆忙,众人也着实劳累了一番,紧接着便是李长吉的册封典礼,大典准备了一个多月,据说很是威风气派,李长吉定要让薛蟠到场看一看,给他穿了侍卫的服侍,在旁边看了一回,虽劳累,也觉着开了眼界,很是高兴。
如今李长吉是名正言顺的太孙,自然比以往更忙到十分,有些事也就顾不上了,两人见面的时间比以前还少,而据他说军功的封赏也下来了,自然是先赏赐边关将士,然后才轮到他们,薛蟠得了个末等的爵位,柳湘莲得了四品的武将官职,探春是女子,又是亲手杀了戎族可汗之人,夫君已是四品武将,便往上一级封了三品的诰命,竟然是众人中官职最高的了,让人不由觉着好笑。
他们这边欢欢喜喜,自然也有人愁云惨雾,南安郡王死在战乱中,留下老南安王妃伤心不已,她不想着自己儿子吃了败仗才导致身死,只认定李长吉要故意使诈,故此下定决心要报复。
第46章 第 46 章
这日薛蟠正在铺子里和伙计们谈话, 忽然一队官兵闯了进来, 说是督察院接了状子, 有人告他, 也不等招呼便凶神恶煞的拿了人就走。
伙计们急的不行, 立马派人飞去给薛家报信。
薛蟠浑浑噩噩被人拿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细想他绝无作奸犯科之事,又刚立了军功, 莫不是搞错了, 怎么会有人告他。
到了衙门里, 只见督察院长在大堂端坐, 兀自一拍惊堂木, “堂下薛蟠,你可知罪?”
薛蟠盯着他, 实在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 因此只是摇头,那督察院长大喝道:“好个薛蟠, 你谋害人命, 畏罪潜逃,如今算是被我拿到了。”
说着,督察院尹传令带证人上来, 薛蟠疑惑的扭头,发现有些眼熟,只见那人是个老者, 进来之后就伏在地上大哭不止。
“求青天大老爷给草民做主,草民的小主人死的冤枉啊。”那老者哭声震天,只说让督察院尹做主。
督察院尹拍了下惊堂木,让那老者一一从实道来。
薛蟠只顾盯着那老者瞅,他觉着这人有些眼熟,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只见那老者哭诉道,“回大人的话,小老儿的主人名叫冯渊,原系金陵人士,因和这薛蟠争买丫鬟,被他打死,当日原上告了的,当日的说法是这薛蟠抱病而死,我想着既已身死也算给小主人报了仇,便拿了些烧埋银子了事。没想到这薛蟠实未死,小老儿打听着,故千里过来,定要他偿命的。”说着大哭不止。
这督察院审案,着实有些热闹可看,京都人士最是不怕这督察院,皆因这督察院管的都是官宦侯爵人家被告之事,难得的看官宦人家热闹,谁不喜欢。何况往往小案变成大案,牵涉出一大摊子事儿来,狗血成程度可比话本精彩。因此每到督察院审案,都有人围观,往日薛蟠也围观过一两回稀奇,不想如今自己成了被看的那个。
不过他此时顾不上那些指指点点,脑中只觉闷雷滚滚,把他劈了个通透。
冯渊!他怎么就忘了这个被打死的冯渊。
那督察院长见他呆呆的,也不说话,一拍惊堂木道,“薛蟠,你可知罪?”
薛蟠此时又震惊又悔恨,全然忘了说话,只直勾勾的盯着地面,那督察院长见他不答话,也不管他,直接扔了两个红签子,让人先痛打二十大板。
这些衙役都被关照过了,下起手来又重又狠,薛蟠挨了打才回过神来,只觉后背臀部噼里啪啦的声音落下来,又痛又烧,只觉疼痛难忍,不由大喊出声。此时跟着过来的伙计们见了也都惊呆,忙又分出一人去报信,剩下的留在此地看着,看要怎么处置。
二十大板打完,薛蟠已经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何时受过这样的苦头,如一摊软肉摊在那里不动弹,呼吸微弱的很,显然是被打得狠了。
督察院长见他这样,知道是无法继续审了,也正好乐得让人把他拖入大牢,伙计们忙跟着,很是花了些银两,才把他弄到个干净的单间,只是牢里不许留人,只能安顿好了便出来。
这督察院长此举也是故意,他和王子腾最是要好,知道薛蟠是王子腾的外甥,虽有心关照,可他官微人轻,又能有什么说话的地方,只能装作样子一番。上头的指派,是将这薛蟠痛打一顿,然后在牢里折磨一番,判个故意杀人,到秋后问斩。
可是他也是知道薛家有几个好亲戚的,因此这人是打了,却不敢多加折磨,到了牢里由他们折腾去,横竖不与他相干,只看上面的大佛们斗法,哪个赢了,他就按哪个的吩咐办事。
家里薛姨妈几个得知薛蟠被打,都是心痛的哭天抹地,得知是因为冯渊之案重新被掀起来之后,神志也不清了,只拍打香菱,都说是怪她,若不是因为她,也没了如今这事,甄氏忙护着女儿,宝钗也劝道,“是哥哥当日鬼迷了心窍,无法无天,妈又怪香菱做什么,便没有香菱,也有别人。如今想法子是正经。”
几个女人能有什么法子,说不得对着哭罢了。香菱抽抽噎噎的,伤心不已,也想着事情是由她而起,被薛姨妈这么一说,更是痛哭不止。
还是宝钗道,“咱们哭也没用,想法子是正经,赶紧怕人去柳二哥那送信,让他赶紧过来。”本来也该给贾府和王府送信的,可惜如今贾家也是乱糟糟的,王子腾又不在家,信也是白送,因此只叫了柳湘莲过来。
柳湘莲早就得了消息,他先去打听了一回消息,知道薛蟠在牢里安好也就放心,又听伙计说都打点妥当了,想着还是安抚家中女眷要紧,便带着探春一道过薛府去,一起商量着对策。
见薛姨妈哭的那样伤心,少不得安慰几句,然后说认识朋友,要去打点,薛姨妈只说要多少银子只管拿去,便是倾家荡产也要救了性命的,柳湘莲点头,却也没拿银子,径直出了薛府,想着此事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如今忽然被翻出来,背后定有缘故,他如今也没什么门路,不如寻李长吉去。
薛蟠趴在草垫子上,虽说是相对干净的单人牢房,也有小虫子爬来爬去,都到了脸上也顾不得了,此时脑袋昏昏沉沉,一会儿是前世的断头刀,一会儿是被他砸死的那个店小二死前的脸,一会儿是冯渊哭着来索命,说也奇怪,他都已经忘了冯渊,如今面孔却是清晰起来。
然后便是薛姨妈等人的哭声,都苦劝他,王子腾虎着一张脸要打人,吓得他直躲,往哪里躲呢,他左顾右看,发现李长吉站在那,忙要躲到他身后去,不想李长吉非要让他躲进他怀里,那姿势可不雅观,他摇头不愿意,李长吉便偏要让他躲,竟然争执起来。
两个人一个拽一个躲,吵嚷起来,他便往前跑,忽见冯渊脸色青白披头散发的跑过来,要他偿命,薛蟠吓得往回跑,正跑到李长吉怀里被他抱个正着,人也就此惊醒。
他眨眨眼睛,自己现下却是正被李长吉抱在怀里,也不知是真是梦。
第47章 第 47 章
见他醒了, 李长吉叹息一声, 仔细看他脸色, 拿了个杯子过来让薛蟠喝了, 不是茶水是参汤, 薛蟠干渴的厉害,不管不顾的接过来一口气干了,然后才确认这不是梦里,顿时眼泪就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