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只这两人,这些年就不知道从薛家捞了多少银子去,薛蟠便觉得牙根痒痒,恨他们拿自己当猴耍,枉费了自己的一番信任。
只是他前世因气打死了小二,才惹了牢狱之灾,终至丧命,今生便下定决心,再不莽撞生事,若有气愤之处,只狠拧自己大腿根,以让自身清醒。
因此薛蟠猛灌了一大口茶,拧了大腿一下方道,“李富贵勾结张德辉谋夺我们家产业的事情我已经尽知了,只是如今还缺证据。这样罢,如今谁能把他们的暗账找出来,这铺子里下一任掌柜就是谁。”
张吉一听,便觉欣喜。虽今早薛蟠带了墨砚过来放在李富贵身边做学徒,可是他在明处,又是薛蟠的人,必然是李富贵重点提防的对象,只怕连账本的影儿都摸不着。
而自己在铺子里当差多年,又一向勤谨,对李富贵的了解也是极深的,因此若是去找这暗账,自然是有极大把握的,若真能找到,这掌柜之位岂不是尽在手中了。
因此,张吉激动不已忙跪下磕头道,“是,大爷吩咐莫敢不从,小的一定尽力。”
薛蟠点点头,让他先回去,只告诉李富贵说自己还有事,今日便不去铺子里了。
张吉答应一声,刚走了两步,便听见薛蟠叫他回来,“我可告诉你,你可要仔细,若不但找不到账本,还走露了风声,小心你的皮。”
这话听得张吉悚然一惊,忙收起兴奋之情,认真答应了。路上细思了一路,整理好了表情方进店告诉李富贵,说是薛蟠有事先走了。
李富贵点头,居然没有追问今日做了什么便去忙活自己的事情。
薛蟠打发了张吉,发了一会儿呆,想着这是凤姐儿前日教的离间和恩威并施之法,也不知道用的对不对,回去可能还要讨教一番。又想到一日没见到李长吉了,上次竟然忘了问如何再找他,等衣服做得了可给谁呢?总不能去皇宫门口蹲点罢。这一日比一日的冷,他可不要挨冻才好。
第14章 第 14 章
这般胡思乱想了一阵,看天色不早也就回家去了,如今天气渐冷,事事都要操心,先吩咐人去采购上好的银丝碳,因宝钗在家里住,每日上学路上还要用,因此用量比以往多了许多。
又让人催着些给李长吉做的衣裳,让他们抓紧些。翻翻库房看还有好料子没有,果然找出了一些适合女孩子穿的颜色,只是不大知道是什么料子,便令人留下几样颜色合适的准备待会儿给凤姐儿送去,其余的都送到宝钗那里,让她看着做衣裳,若是送人也使得。
顺便问一下宝钗有喜欢的首饰样子没有,若有就叫人照着打去,若没有就让铺子里的人送来一些让她挑。宝钗不爱花样首饰,平日里也是偏素净的打扮,连屋子都不怎么收拾,可若是入宫做伴读,纵然自己心里不想,也要与各位公主郡主伴读们比较的,因此衣物首饰是少不了的。
同时还要差人去打发重新装饰马车的人的快一点,宝钗的那辆立等就要用的,其余的倒可暂缓。
宝钗收到了薛蟠派人送来的料子,仔细挑捡了一番,分出几份,让人到园子里分别给黛玉和探春等送去,又让香菱过来挑了两匹,剩下的便自己裁度着或自己动手,或命人去做,好在她没穿过的衣服尚且有几件,因此并不着急。
薛蟠本意就是趁着年前还不忙的时候,先将家里的东西事情都理顺了,因此索性令人将库房里的东西都找出来,待他过目与账册对过之后再重新收起来。
负责的管事们面面相觑,为难道,“大爷,这有些仓促了。”
薛蟠看他们一眼,冷笑一声,“账册子都是现成的,你们这里一份,母亲那里一份,直接拿过来一对不就行了,咱们家的家当都在金陵呢,上京来总共住这么个小院子,路上行李和这些年添置的终究有限,能有多少东西!罢了,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我来验看,另外各位管事的女人那里也通知一下,这个家也是时候理一理了。”说着也不待回话一溜烟的走了。
待薛蟠走后,管事们面面相觑,偷偷吐舌头,一个抱怨道,“我的乖乖,大爷可真是变了一个人,以前何曾关心过这个,少不得要打点起精神来好好应对一番了。”
另一个笑道,“秦大哥,你倒是说的轻巧,你不过管些没人用的家具,动不了的田地,翻不出花去,可是您瞧胡七,这大冷的天,汗珠子都冒出来了。”
秦明一想便明白了,这胡七专管金银器皿、他女人专管一些收着暂且用不着的贵重首饰及制作的原料之类,光珍珠就不下百颗,如今手里虽不能说一个不剩,想必也偷的差不多了。
他们不过是素日欺负薛姨妈老迈、薛蟠昏聩,兼宝钗是个姑娘家,若有用的,一时赎回来,过后照旧典当了,若是问不着的,比如那百十颗珍珠,都不知道倒腾到哪去了。
而胡七向来仗着会讨好薛蟠,他女人能哄住薛姨妈,在主子们面前有几分体面,所以不将一干同仁们放在眼里,因此此时大家都是幸灾乐祸,互相使个眼色便去了。独剩下胡七,皱着眉头思索一会儿,回家找他女人商议去了。
却说薛蟠抛下个这么大的消息,并未多理会就先行离去,从前他从不注意,如今这么一盘算,竟然发现家里的事情不少,少不得忙乱了起来。
回到屋子,又计议了一番,便早早歇息,第二天一大早就提着东西往凤姐处来。
他近日是来惯了的,因此门口守着的丫鬟见了他点头行礼,薛蟠让她将身后薛平拿着的东西接过,自己随着她进去,薛平薛安两个就在二门处等候,和贾府的小厮们玩笑起来。
“呦,来的可真早,先坐吧。”凤姐儿刚理妆完毕,还没吃早饭呢,正抱着巧姐儿逗着玩儿,见薛蟠来了,因不是外人,便点点头当做招呼。
平儿上了茶来,薛蟠刚吃过早饭,不想吃茶,见东屋摆了饭,便让凤姐儿去吃饭,有事容后再说,自己抱过巧姐儿逗弄着玩儿。
巧姐如今三四岁,正是好玩儿的时候,看薛蟠手上戴着的串珠有趣,伸手拨弄着,薛蟠便解下来与她玩,看着巧姐儿笑嘻嘻的可爱样子,真是越看越爱。
哎,上辈子横行霸道,男女不忌,最终却连个一儿半女都没落下,薛蟠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不由暗想真是不积阴鹜,所以苍天自有惩罚。而今生虽暂有命在,却又得了个难以启齿的毛病,也不知道子嗣上缘法如何,因此看向巧姐的目光越发温和。
凤姐儿吃了饭过来,见巧姐正摆弄着薛蟠的手串,而薛蟠正呆呆的看着,心中一阵发笑,故意咳嗽一声儿道,“呦,这是怕巧姐儿夺了你的东西不成,放心吧,她人小不知规矩,我代她给你陪个不是。”
见凤姐儿如此,薛蟠摇头笑道,“你又来了,这手串值什么,给她顽罢了——只怕还嫌我这臭男人脏。”这话一出,大家便都笑了。
凤姐儿命人将巧姐儿抱走,便和薛蟠坐下说话。薛蟠将铺子里的事儿大略说了一说,凤姐点头,有些赞许。
“我就说,你也不比人笨,若将心思用回来,定能成的。你这事儿办的很好,只是张吉可靠吗?”
薛蟠点头,“纵然不可靠,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伙计,若非我提拔能有什么能为,左右都攥在我手里,翻不了天的。”又将家里的事儿说了。
凤姐儿一手撑头,一面回头对平儿笑道,“人都说我管家太严,苛责下人过了些。可你瞧瞧,姨妈倒是宽松了,那起子小人岂是知道感恩的?不搬空了便不罢休呢。”
薛蟠笑道,“这个无妨,他们比李富贵更容易些,左右都是家生的奴才,连身家性命都捏在咱们手里,又能掀出什么风浪来,好不好的,全都发卖了也没什么。”
听了这话,凤姐儿抚掌而笑,“你以后不必来了,我的这些本事你都学会了,你又是个男人,自然能比我更做出一番事业来,只可恨我不是个男人,不过能教出你来,也算是有所得罢。”说到最后语气低落了下来。
薛蟠听了这话就知道,凤姐儿与贾琏是又起了龃龉了,不过这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他一个外人却是不好多嘴的。
只是想到了日后凤姐和贾琏二人夫妻失和的结局,以及日后要娶的尤二姐不由唏嘘,硬着头皮劝道,“妹妹,你也该和软些。我知道你性子刚强,可是这夫妻过日子,不是西风压倒东风,而是两人齐心协力,俗语道,家和万事兴,你现在仗着老太太、太太疼你,可老太太总有去的一日。终究大太太才是你正经婆婆,琏二才是你相公,天长日久,又有什么意思。”
凤姐叹气,“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如今已经是骑上老虎了,若是巴巴的去讨好人家,只怕我心里先咽不下这口气。”
话已至此,薛蟠亦不好再多说什么,又劝了几句便告辞离去,平儿出来相送。
见四周无人,薛蟠含笑道,“平儿姐姐,有件事要托你。”
平儿横了他一眼,因薛蟠近日来的勤了,两人也渐渐熟悉起来,据她观察,薛蟠为人并不如以往一般见色起心,对自己反而是以礼相待,待下人丫鬟们也是极好,时有打赏,脾气也温和了不少,府中人人都是称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