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孙钤吐出两字又觉不妥:“公孙钤拜见慕容国主。”
慕容离听到‘慕容国主’不太习惯,说道:“公孙兄还是叫我慕容吧。”
公孙钤坚持道:“慕容国主,礼不可废!”
慕容离心想,果然回不到从前了。他挥手示意:“请坐。”
公孙钤行礼答谢,不卑不亢从容坐下。
慕容离烹茶手艺是父王亲传的,他为公孙钤送上一杯茶,说道:“公孙兄,这是我们瑶光的浮玉茶。你尝尝!”
公孙钤端起茶杯轻嗅浅尝,只觉茶香怡人,于是说道:“好茶,入口微苦咽后回甘。”
慕容离也端起自饮一杯,心境却是不同:明明这自幼爱喝的茶,为何入口淡如水食无味?或许因为天权的茶,更清冽香甜吧。
慕容离又送上第二杯,公孙钤又一杯茶下肚,忆起上次与慕容吃茶对弈的情景,有如恍若隔世,于是有感而发:“茶如人生,其味清香、其质甘醇、回味无穷。人亦如茶,风华正茂的时候也许正是自己最苦涩的时候,人老心衰之时,才是品尝甘甜的时候。”
慕容离心想,你还是放心喝下了我的茶,还是懂我信我的公孙兄。淡淡一问:“公孙兄对眼下局势有何高见?”
公孙钤回道:“三分天下,围剿遖宿。天地共主,合二为一。”
公孙钤不愧是公孙钤!慕容离幽幽地问:“公孙兄,是我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是我助遖宿吞天璇杀凌光。你不怨恨我我吗?”
公孙钤摇摇头,缓缓作答:“似恨非怨。”
慕容离又问:“公孙兄可否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公孙钤又摇了摇头,慕容离心想:是了,再广阔的心胸也不可能说放下就能放下。接着说:“那我就吹奏一曲,当作为公孙兄送行。”
慕容离取出一管羊脂白玉箫,徐徐吹奏离人调。
公孙钤听出曲中凄凉之意,临时起兴吟诗:“残寒正欺病酒,掩沉香绣户。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听到这些诗词,慕容离吹奏玉箫的手微微颤动了一下:死者长已矣,生者当勉励。
曲毕,慕容离对公孙钤说:“陵光人在王宫地牢,你去吧。”
公孙钤听到陵光的名字,激动地说:“吾王未死?”
慕容离又说:“不过你们暂时不能离开瑶光。可先在浮玉山后的快活林隐居。”
两个天下皆知的已死之人,此时自然是不能出现。公孙钤欣然接受安排。
慕容离交待方夜:“你带公孙钤前往地牢移居快活林。从即日起,二人的饮食起居,由你派专人负责。”
公孙钤火急火燎地赶去地牢接陵光,此处不作细表。
前脚瑶光国军队刚到边境,后脚子煜也到了昱照山。瑶光大军只打着支援遖宿的旗号,在边境按兵不动。而子煜守着昱照关,每日都把遖宿派来叫阵的将领打得落花流水。
前日,天权隐卫发来消息:太傅携国书重礼出使遖宿,使团中有咱们的熟人仲堃仪。
昨日,上将军庚辰带领瑶光大军已达钧天国王都,围之!
今日,边境斥侯又来消息:天权上将军子煜独闯遖宿大营如入无人之地,还在军粮上嘻戏玩闹燃放焰火。
慕容离露出一丝浅笑,执明是个晶莹通透之人,看人做事均有独到见解,此番所为定是认真的。执明,你是存了天下之心吗?又想遖宿那边不知是何情况,还得加把劲才行,立刻唤道:“方夜,遖宿那边可有消息?”
方夜答:“未有消息。”
慕容离说:“通知萧然和青祎,一则暗助天权使团,紧盯仲堃仪;二、不留痕迹地放出消息,就说毓埥并非暴毙,而是惨遭谋害而亡。”
☆、三更篇番外 慕容梦
自从瑶光国被灭之后,慕容离从未梦到自己父王,难道是在怪自己未能一同殉国吗?
就在释放陵光的当夜,慕容离思想上得到了解脱,很是轻松睡着进入了梦乡。
<不知从哪儿听来的传说,慕容王子以前在瑶光国的时候名叫慕容黎>
朦胧之间,慕容离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父王,瑶光国主慕容昐(fen):“父王?”
慕容昐优雅站着,微笑道:“黎儿。”
真的,真的是父王。
慕容离急忙下跪,恭敬行礼:“父王,黎儿不孝。”
慕容昐扶起他,说道:“黎儿很好,不必多礼。”
慕容离弱弱地问:“父王,您不怪我放了陵光吗?儿臣终究没有杀了他。”
慕容昐回答:“天璇已灭,国仇家恨也算报了。黎儿无须自责。”
慕容离含泪说道:“是。”
慕容昐又说:“以后的事情黎儿自有主意,只是本王尚有一桩心愿未了。”
慕容离问:“请父王明示。”
慕容昐说:“早年本王有意将青祎许配与你,可你不愿。现在黎儿的终身大事也该办了。”
慕容离心中暗自叹气,回答:“回父王的话。现天下形势未明,儿臣不曾考虑此事。”
慕容昐本想继续说,此时阿煦过来行礼:“参见王上、参见少主。”
慕容昐说:“免礼!阿煦来得正好,替本王劝劝他。”
阿煦回答:“是。”
慕容离开心地说:“阿煦,你也来了?”
阿煦笑道:“属下专程庆贺少主复国成功。”
在许多时候,阿煦都是慕容离的精神支柱,有些不能对人言的事情慕容离只想和阿煦说上一说。此时好不容易又遇阿煦,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声问候:“阿煦,你好么?”
阿煦点点头,又说:“阿黎是该成婚了。阿煦无缘陪伴在侧,阿离要珍惜眼前人哦!”
慕容离说:“当年我拒婚,不是因为青祎钟意于你,而是因为我无意于青祎。”
阿煦略带深沉地说:“我知道青祎钟意我,而我的整颗心全在阿黎身上无法回应他。可是阿黎,你的真心又在何处?”
慕容离心想:自己这副身子是回了瑶光,可是真心呢?恐怕还在天权吧。
阿煦见他没有回应,笑道:“看来阿黎已有心上人了,教我猜猜可在天权国?”
慕容离没否认也没回答,慕容昐见状说道:“其实当年之事,本王略知一二。所以派遣萧然和青祎出去的。未来之事无定数,黎儿珍惜眼前人。
阿煦也说:“天权王可是位妙人哪!阿黎你...呵呵... ”
话未说完,慕容昐和阿煦两人化作清烟消失。
“父王!阿煦!” 慕容离猛地惊醒,听到外面的更夫敲了三下。
☆、三更篇第三回
入冬时节,遖宿国的王都疯传着一个秘密:先王毓埥不是突发急病而亡而是被人杀害。这个秘密几乎是一夜传开的,人们不曾怀疑秘密的真实程度,而是纷纷猜测杀宫毓埥的凶手到底是谁?天权使团也来到遖宿王都,随着他们的到来又有一个消息横空出世:遖宿王毓骁每晚被冤魂索命无法安眠。
喔喔!这个凶手嘛,大家有点儿心照不宣。
小小的谣言,却教遖宿王毓骁有些坐不住了,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正值新上任的长史侍郎萧然献计,平息了谣言。毓骁觉得萧然此人文武双全,于是提拔他兼领禁军副统领一职。
面对天权的归属和国礼,毓骁都欣然接受下令退兵。天权太傅觉得此次和谈实在太顺利了,仲堃仪觉得没那么简单。果然就在天权使团准备回国之时,毓骁‘热情邀请’天权太傅指教王都太学,实则强行留下太傅为人质,他还投其所好特别‘赏赐’了天权王执明十位伶人,领队的伶人便是遖宿第一乐师青祎。
天权国的危机暂时解除,遖宿的军队接令返回,只是可惜那几位惨死子煜手下的几员猛将。
浮玉山上荒草枯,白衣君王自登高。
清冷人儿吹玉萧,还是熟悉离人调。
这支曲子慕容离是为追忆父王和阿煦而吹奏,浮玉山上的六角凉亭也是慕容离命人修造的,名为‘莫明’。
慕容离站在莫明亭俯瞰山色,冬已残,春天还会远吗?
此时方夜前来奏报:“上将军庚辰在攻破钧天国王都后,以‘收复失地’之名攻占开阳城,逼近开阳城主佐弈归属。”
意料之中的事情,慕容离没有过多的惊喜,他又问:“天权、天璇和天玑情况如何?”
方夜回答:“天权王执明建了一座十丈高台名为‘揽月’,终日与人在台上饮酒作乐。”
慕容离听了清冷的脸上多了一分表情,方夜猜测这个表情多半是不屑,于是接着说:“天璇和天玑的日常事务,均由毓骁派出的御史代为处理。微臣暂时没有收到新的消息。”
其实慕容离是在想,执明见到青祎是何模样?他是惊艳于青祎的妩媚容颜,还是会痴迷...?
方夜看慕容离没有开口的意思,有些揣摩不出王上今日的心情,弱弱地问了一声:“王上?”
“恩。”慕容离回神:“命上将军带领十万大军立刻返回王城,余下镇守开阳边境。”
方夜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