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易还是一个看着走路能踉跄的孩童形象,后土却已是十三四岁的小少女了。她好奇打量着简易,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来泰山:“你是谁?”
“我叫简易,来自紫霄宫。”简易这样回答。
世人不知简易,都知紫霄宫。
后土眼中顿时流露出崇敬:“大人。”
简易看看自己小巧的手掌:“小人?”
两人对视,忽然笑了出来。这一个对话,让两人之间因为“紫霄宫”而产生的距离感瞬间消失了。大约是诞生在泰山这一个敏感的地方,后土对于生死有着很清晰的认知。
两人一对话,便是三天过去。
简易恍然间,才发现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鸿钧那么久。而这一发现,才察觉到心中有一种疯狂的情愫比万物生长都快,从他的心脏遍布到了全身。
他慌张的告别了后土,跑回到紫霄宫。
紫霄宫里,一切的运转如旧。有他和没他是一样的。
他回到鸿钧的身边,看着那人坐在高高的椅子上,面对着洪荒无数的事物,依旧在处理。鸿钧发现了他的到来,暂时休憩一下,将他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去泰山了?”鸿钧抚摸了他的头发,在他脖子那儿轻微的掐了一下。
简易本来跑回来,情绪就不太对,他浑身发抖,在被抱着的那一刻,才缓和一下,如今被掐了,很直白颤抖了一下。
鸿钧被他的反应逗笑。
整个紫霄宫都能听到他的笑声了。
简易气恼,用自己的小手打掉鸿钧的手:“别玩。”
鸿钧将人抱紧,话里还带着笑意:“外面危险,龙汉劫还未过去。你该注意的。”
是该注意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一个量劫的劫难,时间持续得有多长,其中陨落的有多少。
就连当初初见还纯真少女般的后土,再次见到时,脚下也遍地尸骨,眉眼间的血色狠烈,不再是以前的模样。
她拔剑问他:“为什么他们都要死呢?”
他,不知道。
她哭了。
他,该注意的。
鸿钧的话永远不止是一个意思。鸿钧知道的太多,习惯了将一句话说出无数种含义,一次性让人知道,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人能够顿悟。
恍惚间,他重新回到紫霄宫。
他该悟了。
这是天地的意思,这也是鸿钧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五题:人是不是注定需要长大?
第八十六章
女娲来找简易。
简易正坐在蒲团之上, 对着袅袅的清香上那烟发呆。
女娲就坐在他边上,跟着看那烟。
烟曲折着,终究还是向上的。
房间里非常得安静,很适合闭关思考自己的道生。
来紫霄宫找人的有很多。基本上都是想要找鸿钧的,其实很少会有专门来找他的。随着他减少了外出的机会, 知道他的人更是少了起来。
他如同被豢养的娃娃, 睁眼闭眼,眼前都是紫霄宫内的场景。
“龙汉初劫, 洪荒将会成为一个历史。”
女娲并没有参与到各大争斗中去, 她参与进去的话, 战事的性质就会截然不同。然而即便她不参与进去, 这一场牵连巨大的战争, 也将让洪荒破碎, 诸仙遁入“仙界”。
简易“嗯”了一声,挪了自己的身子,对准了女娲:“你是想来和我论道么?”
只要清楚他本质的, 都想要他悟道。
女娲盯着简易看了一会儿,放到嘴边的话,变了。
“我想和你讲伏羲。”她浅笑了一下,眼里脸上满是柔情。
女娲心中的伏羲, 是她眼中最优秀的妖族。本身她便是因为一身功德才能够成圣人的,在这世上能胜过她的人很多, 就连成圣之后,那凤凰一族的孔宣和她比拼起来, 她怕是都比不过的。
伏羲不一样,他生来便极有资质,他与生俱来的领导力,注定他位于万人之上。更别说他的领悟力和修为了。
如果按照综合评价来说,女娲觉得圣人之位,伏羲比她更应该拿到。
只是这世上,并不是“应该”就能成圣的。
“假如他能躲过这一次量劫,那下一次呢?”女娲想到这里,那谈论起伏羲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光黯淡了几分。已知的量劫次数,已有五次,这第一次便如此让人绝望,还有四次要怎么度过。
当下她能想出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成圣。让伏羲也成圣。
这辈子的伏羲没机会,那就下辈子。
最害怕的是,他连躲过这一次量劫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是来悟道的。这该是你自己悟的。”女娲看着简易,“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爱一个人,爱到我乐意出现在你面前,恳请你,恳请轮回大道,回归。”
女娲闭上眼,起身,朝着简易深深鞠了一躬,随后离去。
简易沉默了很久。
他站了起来,踏出了房门。
金乌们还轮班在天上,带着盘古遗留下的那太阳,从天的这边驾到天的另一边。
他又去找了鸿钧。
鸿钧看见他,还是习以为常,将他抱起放在了自己腿上。
两人看着天地万物,看着外面的战况。
鸿钧的语气淡淡:“女娲来找你了。”
“嗯。”简易看着消散的生灵,应了鸿钧的话。
“天地每创造一个生灵,都是在不断进化,在不断自我完善。每一个生灵的死亡同理,这是注定的,没有办法再改变的。”有光就有暗,有生便有死,有欢乐,便会有痛苦。
鸿钧亲了亲简易的头发。
“你和我一样,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罢了。这便是大道。你我非生灵,注定体会不到这些。”鸿钧这样说着。
有的话,伤人不过一瞬。
有的情,领悟不过一刹。
简易睫毛轻颤,他看着其中一个屏幕里出现的自己和鸿钧。
鸿钧的双眼闭着,看不到任何的情感。而他在茫然中,双眼里有着和女娲同样的情感。
原来,非生灵也能懂的。
而鸿钧,还没有懂。他却因为鸿钧先一步懂了。
“鸿钧。”他听到自己这么说着,“我要离开了。”
鸿钧没有动。
“你门下的童子注定会一一离开,你注定孤身一人。你独一无二,护着这个世界。”这就是圣人的代价么,这就是大道的代价么?
简易抬起头,看向鸿钧。
他的眼里还是只有这一个人,就如这人眼里如今只有自己。
“我该离开了。这一场量劫需要我。”只有他能够让这场量劫初步度过。
简易从鸿钧的腿上下来,如同一般的童子一样,朝着鸿钧行了礼:“愿洪荒永存。”
他头也不回顺着这椅子,朝前走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紫霄宫,走向了泰山。
盘古一定是想找回红云的,他的意志指向的,必然是轮回的起点。
简易入泰山。
他看着后土,泪水终于溃堤。
鸿钧从未爱过他,他们在一起,只是待在一起,却和真正的在一起,天差地别。
龙汉初劫起,阿修罗道生。
不周山柱倒,女娲天洞补。
泰山有轮回,阴河建酆都。
后裔射金乌,十子斩天仙。
洪荒虚空灭,诛仙移界遁。
至此,龙汉初劫,总算结束。
简易左眼右眼分别交给孟婆和碧霞,闭着眼走入血海阴河,引导着量劫结束后,世间游荡的诸仙一一转世。他试图再一次重回大道,只留一缕本真,交由后土。
然而在未能真正懂得何为轮回,他终究还是失败了。能寻回通过泰山重新转世的,只有就近的一些,以及其后陨落的。鸿钧那偷跑的那道紫气来到泰山,让他成为了第一次量劫的一线生机。
许久之后,风声传来,第二次量劫将至。
简易自甘投入轮回,体悟真正轮回。
后土去找了鸿钧,回来后在第二次量劫初,化作六道轮回,隐入成为第二次量劫的一线生机。
女娲补天石落于地府奈何桥边,成为三生石。
封神战打响,这一回,就连几大圣人都插手了进去。各大教为了让自己手下能够多些人存活,都不惜向最亲近的人下手。三清在此刻分崩离析。
西方教渐渐出头,和元始天尊对上了阵。
元始天尊确定后土能够暂居六道轮回,维护稳定后,以一己之力引发众多杀戮,只为拖延量劫。
终惹怒鸿钧,对所有插手的圣人降下处罚。
第二次量劫还未完全过去,人族势兴,无数遗留下是问题,都等着一一完善。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人族渐渐自己都拥有了能够毁灭自己的能力,天地间灵气越来越少。曾经洪荒的人,也不得不面临末法时代。
洪荒末法小组正式成立。
简平凡,出生。
简平凡在三生石内睁开自己双眼,他身上的衣服已成了当年在紫霄宫所穿着的衣服,个子同样变成了当年那个只有三头身的个子。
他低头看看自己小爪子:“……又变成小孩了。”
三生石变幻出和他一模一样的造型,站在他对面:“嗯。这一回转世后会再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