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人几乎掏心掏肺的跟崔宇分析自己开口的缘由。
他是真真觉得贾赦当这官不错。
按着官场规矩,一地最多能够连任四届,十二年!若是别的官员,那是怕在本地发展出势力来,形成祸害。可是到贾赦这里,他是真觉得这规矩不好,像贾赦就该那地呆上个二十几年,保准让河南恢复历史上的中原繁华之名。
崔宇也看得懂自家爱卿那一脸的遗憾是为何,缓缓吁出了一口气:“你且下去吧,容朕考虑考虑。”
“是,微臣告退。”文大人行礼过后,恭身退出御书房。
刚出了宫门,文大人便间户部尚书给他使眼色,施施然走过去,不由好奇问什么事。
他跟户部前后两任尚书关系都还不错,毕竟自家儿子还在人手底下呢。
一想起自家优秀的长子,文大人心理忍不住给田仁扎个针,诅咒一二。
于大人压低了声音:“文兄,你怎么好端端提贾大人的名字。”
“怎么就不能提恩侯的名了?不说与私关系了,便是方眼满朝文武提出的备选名册,我感觉还不如恩侯来得妥当呢。”
“他……”于大人瞧着那一口一口的恩侯,沉默了大半晌:“你……你就没听闻令公子说过?”
“说过什么?”文大人愈发有些不解:“他们偶尔休沐日约一约,带着孩子去游乐园玩一玩。那游乐园底细如何,官场上不都已经人尽皆知。”
他觉得贾赦提拔上来也挺好的,这个不会贪赃枉法,又有那么多高人指点,也不会拍脑袋下政策。
再说了,他性子也多好啊。
听说俊儿出事了,作为朋友连假期都不休,直接奔过去帮忙了。果真武将家庭出来,有血性有义气,这朋友当交啊!
于大人:“…………你儿子让那两人找贾大人而不是进京找你或者去山东找他舅舅通风报信,你不觉得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说句实在点的,我没恩侯能及时调动那么多家人脉一起往新乡而去。再说恩侯到底还是当今的徒弟呢。这情分也非比寻常。”
瞧着那一口无辜茫然真挚无比的“徒弟”,于大人发现自己是彻底没法说了。
只能求上天保佑吧!
第141章 游玩荣国府
饶是收到了有升官可能的消息, 贾赦高兴不起来。他宁可没有这个机会,也不想听耳边的哀嚎声一声接一声而来,阴雨绵绵,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纸钱, 让人由内而外的悲戚哀恸。
这一次, 太子亲自出城迎接丧队,并主持公祭。因大火过后, 无法辨认到底谁是谁,故而朝廷出面将遇难一行入土安葬。所有家属也有所抚恤与照顾。
“叔, 别伤感了,您也回去先好好休息休息。”贾珍眼见太子爷接手丧队,有条不紊安排后, 拉着有些神色呆滞的贾赦便往自家马车而去。
他刚才可眼尖的看到那谁谁谁了。
哪怕死者为尊,也得暗道一句—“真晦气!”
贾珍翻了个白眼,他虽然这些年被锻炼的能耐了不少, 但性子也随着本事一起愈发张狂了起来。当然也不可否认,自家那一连串的亲友让他特狐假虎威。所以一见史家人, 尤其是史老二那投过来暗搓搓的刀子眼, 他就想到当年那屈辱!
敢打他贾家的门面, 敢算计他们贾家!
贾赦也敏感发现自家大侄子一瞬间跟点了火的火蒺、藜一样冒着火气, 回眸一扫,看见那人群中的身影,身形不由的僵硬了一分。
他看见了不远处那白发人送黑发人,似乎老了几十岁的保龄侯, 对方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背,跟记忆中那高大挺拔若松柏的舅舅完全不一样了。
眼眸暗淡了几分,贾赦叹口气,拍拍贾珍手,转身离开。
一眨眼,距离那屎盆子也过去七年了。
史家老太太,他的外祖母,五年前病逝了。
现如今,倒也的确是史家起复的时候了。这一次亡故的是史家老三史鼐。他的嫡亲表弟。
可那又能如何呢?
上辈子放下了,这辈子那一巴掌,时间抹不平。
他做不到黄叔叔指点那样—知晓史家要谋求名额,由他去帮人说情,给史家恩惠,然后又让谁透露给史家,然后你来往我的,两家渐渐恢复往来。
他贾赦是贪利,知晓张大岳父有才,皇家用得身上,自己转眼能搂着琏儿去“请”人还俗。可那前提不过不熟。没情谊所以可以互利互惠。张青山很大程度上不过为了自己死后能给他外放的儿子留一分余荫,不过为了琏儿。
而他的舅舅待他好,但也是为了史家谋划福利。由待他的“好”,泰兴帝已经帮着史大恢了职,进了军校培养。若非老二老三因为一个名额有所争斗,让泰兴帝不喜,不然,这一次赈灾队伍,这两人都会随一队出发。
眼见贾赦离开,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扶着老父手的史鼎有些不满,低声骂了一句:“也不过二椅子。”
赈灾历来也算“镀金”的机会,他们史家花费很大人情关系才从京营得了一个护送粮草的名额。又不是走贾赦,走贾家的关系!还有,这种人祸谁也没有料到,贾赦不顾念血缘情分便也罢了,竟然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看见他们了也不来见礼问好。
“二弟,慎言。”已经从金陵回来史家老大史爵闻言当即出声,眸光带着告诫,道了一句。
“罢了,不要管贾家人如何了。”保龄侯看眼远去的背影,长长叹口气。那一年,承平三十六,可谓风云突变。他们史家相比卷入夺嫡之乱中覆灭的家族,也算苟延残喘了。
“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就你们两个兄弟了,好好撑起这个家吧。”保龄侯左右拍了拍自家儿子的手,沉声道了一句:“为父终究老了。”
“父亲,您怎么能那么说呢……”
且不提史家等人如何,贾赦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倒是累得睡过去。
贾珍见状,示意马夫驾稳点,又小心翼翼把人放平了睡,等到了恩毅侯府,见叫不醒人,刚想温柔一把,把人拖……抱出来,便见帝王上车了,瞧着那“怨夫脸”差点失手把贾赦头砸柜子上。
“皇……”
“轻点,你且去休息吧。恩侯这边我来照顾。”
“恩,那微臣告退。”贾珍行个礼,一溜烟飞快的跑了。
“那臭小子,谋杀亲叔啊。”贾赦揉揉头,也清醒了过来。虽然没把他砸柜子了,但磕在木板上也疼。
不过看着自己是横躺在马车内睡觉,身上还披着狐裘,贾赦又叹口气。大侄子也是贴心了,不过小细节再注意点。
“是我吓着了他。疼吗?”崔宇感觉自己身上寒气被驱散了一会,才伸手探过去。
“不疼,就是困得慌。连轴忙碌转悠着,现在松口气了,就累了。”贾赦拿着崔宇弹过来的手,顺势起身往人怀里一靠:“我们回家睡大觉吧。”
“好。”崔宇揉揉贾赦发丝,示意戴安驾车往他们的小家而去。
侯府内左等右等不见来请安的太上皇:“…………”
贾珍点头哈腰:“您息怒息怒息怒。赦叔给您带了不少当地的土特产,您看看。”
太上皇:“还是便宜侄子贴心。”侄媳妇一点都不关爱空巢老人家。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降等成“侄媳妇”待遇的崔宇等贾赦养精蓄锐,才说起了河南巡抚备选一事。
“我舍不得你,但对你的仕途来说,这的确是个机会。”崔宇说道最后一句,感觉自己心跟被针扎了一样。
理智与情感,第一次面临如此剧烈的厮杀。
同理,贾赦也正面临人生艰难的选择。
想来想去,贾赦一把勾住崔宇脖子,直接吻住了人的嘴,细细品味了一番,最后气喘吁吁的窝在人怀里喘气:“你……你……你几月不见,吻技突飞猛进啊。”
“都是你教的啊!”崔宇听出后面似乎有“偷、腥”一词,感觉自己委屈得不得了,默默撒手,背对贾赦。
贾赦:“…………”
“恩正弟弟。”贾赦趴在崔宇后背上,对着人耳畔吹口气:“我错了好不好?以后再也不嘴贱了,刚才那不是表扬你爱学习好学习嘛。再说……再说……”
贾赦话语落寞了一分:“其实我也挺怕的。怕你一下子后宫美人就悄悄冒出来了。可若是不接这个机会,我按部就班的,你说说等我孙子都有了,没准还回不了荣国府。”
“你有你的人生准则,我也有我的执念。”贾赦叹口气:“我这人其实好逸恶劳惯了,想着中举了,我能朝我爹证明,能改变贾家转型危机就好了,六部随便转一圈,最好就去工部当个员外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宇回眸,感受着屋内,尤其是床榻上正流淌的感伤氛围被一叠声诡谲的笑声给冲刷得干干净净,不由得嘴角抽抽。
“工部员外郎?”
“我家老二就是这个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贾赦笑过之后,又莫名感伤起来:“我以为自己的日子是这样过的—每日看看邸报喝喝茶怼怼老二,悠哉哉的,等琏儿他们长大了,我就含饴弄孙当富贵老太爷了,是皇帝叔叔收回了荣国府,那个在我心中不亚于家的府邸,那个承载了我太多太多爱恨情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