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长长叹息了一口气,贾赦将圣旨郑重的送到了宗祠里,虔诚无比的跟贾家老祖宗告罪后,也不管贾政等人的面色如何阴沉,恨不得杀他后快的模样,赶紧搬家,安顿。
至于那些拐弯抹角的打探全部拒之门外,当然贾赦还是有私心的,按着自己“单纯贴心小棉袄”套路的总结出来的帝王心思,对前来打探消息的贾珍丢下一句“去请礼部来,按爵改制府邸。”
“可是……”
“小命重要还是颜面重要?”
贾珍瞅瞅拍着自己脸蛋一脸“信叔,有肉吃”的贾赦,沉吟许久,从嗓子眼里憋出话来:“我爹那里?”他贾珍虽然不混官场,当个富贵爵爷,可他们宁府比荣府还有一分政治危机——他爹是废太子伴读。
“我去说!”
“多谢叔,那我这就去请礼部。”
“还有,去户部还点钱。”贾赦声音压低了一分:“恐怕没两月皇帝会让人追缴欠款了。”
贾珍:“…………”
贾赦意味深长的看了被自己吓愣怔过去的大侄子,唇畔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你叔我可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他家底全透给皇帝为了啥?
赖家周家对贾家来说是豪奴,是蠹虫;可说句不客气的话,四王八公等勋贵亦或是贪污腐败的朝臣对皇家来说,也是“豪奴”。
内务府接受整顿贾家仆从之后,定然会报告戴权。以戴权谨小慎微的性子也会上达天听。泰兴帝算是个有些念旧情的帝皇,他不下狠手,但众人昔年欠国库的这笔款自然会命人追缴回来。没准如何来钱的缘由也会让户部透露出去—去查查豪奴。
国库从来不会嫌钱多。
=====
跟个陀螺一般团团转,忙了六天,贾赦终于将自家新府邸的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也习惯了新的神威将军府。府邸匾额上没有敕造两个字,但因是泰兴帝的私产,非但位置好,而且屋内的布置也是非常好。
贾赦随着府上的管家戴安熟悉府邸,熟悉仆从安排后,发现自己真是倒数第一的料,形容不出这府邸的好,更形容不出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所以心情沉甸甸的的贾赦只能愈发抓紧时间,打算解决完最后一件私事,便走马上任去吏部报道。
这一日,贾赦难得骑马,快马加鞭去了南郊道观,寻找贾敬。
说是道观,不过却是贾家的庄子稍稍修葺了一番而来。这庄子还是当年随太、祖爷进京后宁府老太爷率先占来的。是前朝末年殇帝为其宠妃修建,依山傍水,春看桃花夏听蝉鸣秋赏红枫冬看傲雪红梅,一年四季处处有景。当然,也占地极广。不过那时还未大定律法,刚龙袍披身的太、祖爷正豪爽着,大手一挥先占先得。
而贾敬哪怕抛却宁府家主爵位,贾氏族长之位,还有翰林庶吉士官职,但也不是个爱委屈自己的主,自然给自己挑了个世外桃源作为道场。
贾赦气喘吁吁地在庄子内又骑了两炷香的马,在左右护卫的搀扶下爬到半山腰,进了院子题为问道观的主院。
“哥!”一入内,贾赦看看端坐蒲团上入定的贾敬,脚步缓了缓。他不得不承认上辈子外界流言蜚语中有点没说错,贾家一代不如一代成器,可却是愈发男俊女靓。
贾敬虽然长得不如日后的贾琏贾蓉风流俊俏,也不如现如今他贾赦容貌妍丽,但是一身道袍,外加容颜俊美,面色淡然,显得整个人清冷出尘,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换句话说,有点怕怕的。
贾赦乖觉的放缓了步伐,靠近,又唤了一句:“哥!”
“哥,我现在可是进士老爷了,还要当官啦!咱贾家第二个进士!”
“贫道耳朵没聋眼没瞎,倒数第一,是吧?” 半响之后,一直阖眼打坐的贾敬忽然间睁开眸子,冷冷的扫眼说着说着就毛手毛脚抽他手中拂尘的贾赦,毫不客气的点评:“蠢货!”
一听这话,贾赦找回熟悉感,当即就抽出了拂尘,毫不客气一甩贾敬,回道:“那也比你在翰林院不挪窝厉害!蠢货他哥!”
贾敬侧身避开拂尘,斜眸看眼贾赦:“当个六品通判,能耐了?嗯?”
听着尾音上翘的一声嗯,贾赦下意识的抖了抖,但很快又回过神神来。若贾敬真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会知晓他的官职呢?
于是,想也不想,贾赦恍若幼时,直接朝前一扑,扑在贾敬怀里,两手还紧紧抓着贾敬衣服不放,开口道:“哥,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假爱道还是真爱道。但是我请人算过命了,您若是不出手教教珍儿,珍儿恐怕会有桃花劫。烂桃花,没准会危害到贾家根基的。”那孙侄媳妇到底什么来历,他到现在都没搞清楚。
“这话说你自己比较合适吧?”贾敬闻言,瞅瞅窝他怀里的弟弟。也怪他自己手贱,当人扑过来,习惯抱着。
他虽然上头有个兄长,却是早殇,又没其他兄弟姐妹,而且那时候他当了许久荣宁两贾唯一的独苗苗,整天面对两份关爱可腻歪了。正这时,贾赦呱呱落地了。非但转移了长辈视线,也让他欣喜起来,终于有个弟弟给他玩了。
他还亲手换过尿布喂过饭帮人打过架。亲儿子亲孙子都没这待遇!
“怎么可能?”贾赦翻个白眼:“我虽然自恋可又不傻,别说这世上没几个长得比我好看的,就说我也不信什么情情爱爱,再说我娶什么人还得由皇帝叔叔说了算啊!但是珍儿就不同了,自打蓉儿他娘走后,这娃就撒欢了玩!万一被人仙人跳了怎么办?”
贾赦自发的找个舒适的角度窝着,指指自己的眼睛:“看看,我最近忙得眼圈都黑了几分,就为忧愁咱贾家的未来发展呢。本来我之前想跟你聊聊的,但觉得自己不够资格儿,现在我中进士当官了,你该重新认识一下你弟弟我。不再是你们护着的那个贾家大少,有事没事只会喊欺负我,等着我回家找人的小纨绔了。”
贾敬闻言沉默的看看躺他怀里,神态慵懒的活像只晒着太阳的猫,嘴角抽抽:“好,贾大人,先从贫道怀里起来,再说这话。”
贾赦:“……看内在,内在!”
“滚!”贾敬彻底没了仙气飘飘,只剩下满身的嫌弃,直接一手拎着贾赦耳朵:“说你胖还喘上了?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太子被废,诸皇子争储都快成斗鸡眼了,你喝多少豆腐脑吃多少坚果补脑子都玩不过他们,懂吗?”
“我又不从龙,想踏踏实实为百姓做事,怎么了?”
贾敬沉吟半晌,定定的看着似乎发自肺腑的贾赦,拧眉:“真心话?”
“当然!”贾赦应得理直气壮:“不然我当个富贵小爵爷多好啊,可是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光长岁数不长脑子,心里空虚的都快想作死寻求刺激了。”
“后半句倒是真话,个个作死。”贾敬长叹息一口气,掐把贾赦俏脸,想着贾赦先前的话,问:“这珍儿到底作死瞧上谁家禁、脔了?”纨绔间斗个花魁常见,或者说被特意设下了仙人跳。
“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儿子呢?珍儿可乖着呢!我让他按爵改制,他还担心你呢。”贾赦手戳戳贾敬,心道:“没准秦氏还是你一手安排进府的。”
“呵。”贾敬叹道:“你说你长大了,那官场如何自己去闯闯便也心中有数了。”至于他,确实是心冷了。知道的越多,便越发觉得权势的肮、脏,连至亲骨肉都能互相提防。
“至于珍儿,你想怎么样?”
“别整日花天酒地,虚度光阴,损了身子。”贾赦颇有眼色的转到贾敬身后,给人捏肩,活像个奸佞,目光凶残无比,道:“您身手不是挺好哒,亲自教教儿子练武,捡回些祖宗遗风嘛!”
等训练好了,塞海疆去,没准还能捡个军功。
有他贾赦在,那芝麻绿豆的茜香小国别想跟上辈子一样!
“就偶尔指导一下,我这边有我爹亲卫的,个个功夫都还不错哒!”
“哥……”
“哥,你不答应我就唱歌了!”贾赦好话说了一箩筐,见贾敬面色冷冷,没啥反应,深呼吸一口气:“啊啊啊啊,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耳边响起那恍若乌鸦凄惨鸣叫的调子,贾敬完全没有任何怜惜之情,直接一手揪着贾赦腰带,快速往门口方向一扔。
不开口是个乖且美的弟弟,撒娇时候也算嘴甜,一唱歌,那简直是恶魔。
贾赦也机警外加熟稔,就地打个滚,扒拉门缝,道:“还有不许跟珍儿告密是我背后出的主意。你是严父,我是他好叔叔。”
贾敬冷冷一哼。
“不答应,我告我皇帝叔叔去!他现在对我可好了!”贾赦贱兮兮道:“到时候珍儿没准不是被你打几下拂尘问题,没准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贾敬:“…………”
贾敬率先用拂尘把贾赦抽了个爽,为防人告状,专挑皮肉厚实的地方抽。
半个时辰后,贾赦捂着屁股,拄着拐杖,默默坐马车回家。
翌日,贾赦精神奕奕去吏部报道,领了自己的官印官服,又走了关系得了即将上任的顺天府尹崔宇的履历考核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