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连复等人,很是敬重陆见哲。
于是按照陆见哲的安排,连复两兄弟便搜罗了很多史书手札,史官政事批点等书籍,从子桑聿懂事开始,就让她接触国策之论、稍长一些,更教习子桑聿武艺,希望她长大之后可以有保护自己的本事。
让人欣慰的是,子桑聿习得好国策,习得好武艺,更有着惊人的弓射天赋。
或者身为帝王家的孩子,真的会在血液里有着一种帝王的气魄吧。自从子桑聿和帝王家沾上边之后,那种感觉便愈发强烈。所以今日,便有了这么一个少年君主,一个日后会被千万人跪拜的帝王。
“而武生鼎甲…”子桑聿一手正把玩着头冠的垂绦,另一手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书桌:“乌天佑和徐文清列为探花,胡亚宝为榜眼,柴子权为状元。”笑了笑,“那柴子权和胡亚宝都很突出,但是胡亚宝过于武莽,不宜锋芒太露。”
“殿下慧眼独到,有识人之才!”顾樘不禁拱手一拜。文武三甲,作为主考官的诸位大臣武将都是有过私下讨论的,而大家议论的结果,竟也是子桑聿的第一想法。
“顾将军说话倒是客气了呵。至于名册上余下之人,便列为进士,一同编排到翰学,数年之内若有建树功勋,再另授予官职。”
“臣等遵命。”
过了一日,江洲守备府门前的公告栏处便张贴了皇榜。
张贴了皇榜那几天,江洲那处住了文生状元榜眼探花三甲、武生榜眼探花的酒肆可谓是前所未有的热闹!那么多年来,从未试过见证那么多新官的诞生,酒肆的店家甚至盘算着给酒肆换个名字,日后再行秋试,只怕生意更是火爆,满堂红!
不过那天晚上,文科榜眼徐文宏见了那中武科探花的弟弟徐文清,两兄弟在一个房里愣是沉默了一夜,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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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守备府。
是夜。
议事厅内,公孙政以及顾樘、赵乾等几位武将被召见。几位将军都摸不着头脑,问公孙政吧,公孙政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事。
喝了一盏茶,子桑聿便同连信一道来了。
“见过殿下。”
“几位将军免礼。”
子桑聿随即便到殿中上座坐下,连信取出一份名册来,递予公孙政过目。
公孙政疑惑接过。
这是这次秋试之中,武科考生二十名进士里的一个年青人、名叫卓昭。“不知道殿下可是有何用意?…这卓昭……”
“武生这边,有没有什么空闲的职位?”子桑聿自顾自说,有些漫不经心:“我想着找个机会,把这卓昭提拔了,给个官职。”
顾樘赵乾等几位面面相觑,不知用意,只是拿着那名册掂量了许久。
“考生中了进士,按例,近几年无作为都不会有太大的升迁。”公孙政道:“不知道这卓昭是何等人物?我虽不多了解这次秋试,但是中了进士等人的表现我都略有留意,这卓昭能力一般,进士之中,还有比他能力更好的人。”
“我知道。”子桑聿看了看身旁的连信,做了个眼神示意。
“不知道诸位将军以及王爷,可曾了解过柏道成身边的人?”连信方才说完,公孙政便回过神来,道:“连兄弟可是指那柏道成身边的大内总管,卓公公?”
前些日子举行秋试,名单上进了殿试的考生,子桑聿都遣派了暗卫前去调查他们的背景。不料到前几天带回来一个消息,这武科考生卓昭,竟是那柏道成身边太监卓公公的亲侄儿。虽然很久没联系,但是自从卓昭家中父母双亡之后,那卓公公便算得上是卓昭最后的一个亲人了。
子桑聿初为驸马之时,也曾见过这卓公公几次。在深宫之中生活多年,很多人情世故都懂得一清二白,更琢磨透了柏道成的性子。
但是一个公公位置坐得再高,也不过是他如今的大内总管一职。荣华富贵,他伴在柏道成身边要什么富贵没有?只是到老了,难道还是抱着金银过世?他虽然是爬到了一个巅峰,可是偏偏他的膝下,没有一个子嗣。
卓昭是他的亲侄儿,如今父母双亡,也算得上是卓公公半个儿子。
你说那公公的最后一点血脉都在大延效力,若是有一日真的到了攻打皇城那刻,这卓昭可以为这场战事带来多大的鼓动?
子桑聿就不信那卓公公会选择柏道成而不选择自己的亲侄儿。
“想不到,这还有那么大的名堂…”赵乾不禁咧牙倒吸了一口凉气,口里止不住地称赞:“殿下果然是有远见,发现了这我等不曾理会的细节。若是我们能够里应外合,那皇城之战自然是垂手可得的。”
“势如破竹了。”顾樘也开始了放空,和赵乾一齐进入了幻想。
子桑聿淡笑,掂着手里的名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凉了,不知道冉儿…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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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夜深了,还是早些歇息罢。”
蓝儿从殿内取来一件薄衾,给柏倾冉轻轻披上。也不记得是第几个夜晚,公主一直是这般站在庭院里发呆了。好像是战事开始之后,公主就再也不似从前了。
“嗯…”柏倾冉紧了紧身上的薄衾,另一手履上了那微鼓的肚子。
自从柏道成决定欺瞒子桑聿说公主怀有她的骨肉,便派人监视着公主的伪装行动。因为柏道成知道子桑聿肯定有暗卫留在皇城,为了让子桑聿相信柏倾冉已经怀孕的消息,所以日日夜夜都叫人看紧公主,要装到底。
柏倾冉苦涩一笑。
“若是我腹中当真有一个孩儿,驸马只怕是会杀红了眼。”
只可惜父皇,你以为千算万算没有算漏任何一个地方,其实是从事情的一开始,你便找错了出发点。你从未想过驸马是一个女子,你从未怀疑过那个如今掌握兵马朝廷的人,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而已。
“蓝儿,你恨驸马吗?”
回房的路上,柏倾冉还是忍不住轻问出口。
蓝儿噎了一下,沉默了许久,方道:“蓝儿不知道…”
“傻丫头,有什么不知道的。恨便是恨,不恨便是不恨。”柏倾冉回过身来看着她:“人人都说驸马是个乱臣贼子,那你呢,怎么看待她?”
“驸马爷……其实也没有旁人说得如此不堪。”蓝儿抬眼看她:“在蓝儿看来,驸马爷对公主很好,是真心爱着公主的,这一点上,蓝儿从不恨他。什么叛乱,什么复朝,蓝儿不懂得这些,也不知道怎么分是非对错。可是驸马爷由任公主自己一个人留在皇城,每天受委屈难受,蓝儿就恨他。”
柏倾冉怔了一下,淡笑。
她终究要成为帝王,她终究要忧国忧民。
责怪?还是比较想爱她。
☆、第27章 皇城寂
大宁安统十七年,八月。
京都皇城。
这天才是清晨,皇宫的西南门便开了一角,驶出一架朴素的马车。马车一路缓缓地随着京都大街行进着,直到离了那皇宫有些距离、到了那最多平民百姓聚集的地方而停下。马车上下来了几个人,隐约之中还有一些身影闪退一边,无人留意。
京都皇城最繁华的街道,莫过于二里街和兴华街。
这两条道路皆是通往皇宫的大道,行距划一,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可以称得上是大宁现今疆域之中的经济中心与政治中心。如名,两条街道皆是长达二里路,有酒肆有茶馆有戏班子也有百姓民居,富贾大院。
当初子桑聿任为驸马都尉迎娶公主柏倾冉,这两条街道便是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万人空巷,实在可叹。
今天朝阳方升起没多久,便已经有百姓三三两两地行走在街上。现已入秋,京都又是偏于北疆,秋风刮在身上,微凉。
道路之中,有一个中年男子缓缓地走着,旁边跟着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
“卖包子嘞,新鲜热乎乎的包子啊~馅多肉香——这位大爷,要不要买个包子?”“卖菜卖菜,刚摘的嫩苗细芽~”“冰糖葫芦——冰糖葫芦——”……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来往做生意的百姓,不禁注目愣神。守在旁侧的老管家随着他目光望了望,心底里轻叹了一口气。“老爷,一大早就出门,您需不需要吃些东西?兴华街那最大的酒家倒是挺早做生意,不如——”
“不必。”中年男子收回了目光,看到前边转角的小面摊。“不如我们到前面的摊子去,我倒是很久没有尝过一碗家常手艺的面了。”
“这…”
中年男子淡笑:“多虑了。走罢,难道你不饿吗?”
老管家沉默了一下,今天起得有些早,肚子的确是有些不争气了…看了看前面刚开锅灶开始做生意的小面摊,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两人便一同走了前去。
“店家,来两碗面。”
“好嘞。两位爷先坐着,稍后就好!”
“往面里加些牛肉,然后其中一碗面不加葱。”
“好嘞。”
人迹未多见的街道上铺着几片秋季落叶,面摊子的招牌幌子在风里摇摇晃晃。朴实的红木桌椅摆在四下安安静静,跟前一碗热面,贴心地没有加半点葱花,还垫了不少熟牛肉在面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