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句话,可谓是掷地有力啊。
子桑聿站在偏僻处,身边守着赵乾连信等人。
“这个石坚也真会拍马屁、前些天还在絮絮叨叨咱们的不好,今儿个一见事败,这忠心就表明成了这样。”连信摇头轻笑,对这石坚实在不看好。
子桑聿笑了,只道:“人嘛,总会贪生怕死的,谁不想要富贵?对了,那跟随在石坚身边的小兵竟是义父带出来的人?怎么不见提起?”
“那是以前安插在各个城中的暗卫,父亲也不曾发觉,这断了通信之后,他已经成了石坚贴身属下了,也是偶然。”连信寻着了机会,忙道:“对了殿下,此战在洛关定下来之后,父亲打算让殿下和众暗卫一见、终究,暗卫还是太子留下来的人,是直接听命殿下的。”
这句话有分寸,没有损及连家,也给了子桑聿颜面。
子桑聿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四月二十五日,延军便完全地收服了洛关城所有地界。先前在洛关城驻扎的十万江洲兵马,均表示甘愿为大延卖力,编入了延军之中、石坚一家则是仍以将军之礼相待,却被子桑聿架空了手中权力,如同软禁在洛关城中。
五月初四,洛关城虽然未曾大规模地展开杀戮,但还是在这几天里对各处进行了修补。眼看着明天就是端午节了,子桑聿特意率领部下各人在城中露面,还命人包了好些粽子,给来往百姓发几个,带回家去过节。百姓们哪里会不高兴,接了粽子笑得高兴、看到这皇孙长得俊俏,心中服气之余,还有不少女子为其倾心。
五月初五,这天子桑聿刚和连家几人过了节,连复便带来了暗卫等人。
暗卫依着千字文章分为八流派,分别为: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以及按着方位定下的东南西北的新四支流派。合着便一共有十二流派,皆是直接受命于子桑家统治的、而暗卫前八支更是前朝太子统留下来的心腹,算得上是子桑家的家臣。
如今子桑聿的驭权之术逐渐长进,作为帝王,最大的特点便是会猜忌。连家虽然是多年来抚养其长大的家臣,但是功高盖主是人所忌讳,何况王者;侍奉了太子统多年的连复深知这些毛病,故而任何事情都要做得妥当。
子桑聿坐在上座,一言不发看着座下十二人。
“正天,正地,正玄,正黄;此四人是天地玄黄四支之首,门下之人皆是擅长日间行走出入、杀人于无形。”
“明宇,明宙,明洪,明荒;此四人是宇宙洪荒四支之首,门下之人擅长夜间出入,更是百里之声尽收于耳,堪比夜鹰。”
座下八人已是跪倒在地,另有四人站立一边,等连复发话。
连复抱拳而跪,正色道:“殿下,臣当年是受了太子所托,此生此命为殿下奉献,一切事情也要为殿下着想在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支暗卫虽好,但是为了保全殿下的安全,臣自作主张另又栽培了四支暗卫。不瞒殿下,前八支暗卫在明扬之变是曾亲目殿下出生,后四支暗卫更是从小陪伴殿下长大,皆是一心想着殿下的、希望殿下相信臣的真心,全心地任用他们!”
言罢,连复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埋头不起。
子桑聿脸色一沉。
说是想我接纳暗卫,实际上,却又以我的女子身份来压制我的意见。如果哪一天出了问题,怎么保证这些暗卫忠不忠心?
连复知道子桑聿不说话,便是在考虑;可是考虑得越久,便是对连家的越不信任!连复简直是快哭了,喊着:“殿下!殿下请顾及一下旧情,臣怎么会加害殿下!”
子桑聿恍如隔世。
念及这十几年来,连家对自己的确是尽心尽力,爱护有加。不管是教学还是日常吃喝,都是尽心对待,对连信都不曾那么关怀过。
“抱歉,义父。”子桑聿有些愧疚,走下来亲自扶起了连复:“自登上高位,聿儿的脾性的确是越来越变化莫测了。因为聿儿总想着前延之事,生怕今日的自己走错一步,就害了子桑家的步步谋划。如今天下大计在即,聿儿的谨慎也是迫不得已。还希望义父原谅,聿儿无以为报…”
这一番话,的确是出于子桑聿的肺腑。
皇帝,孤家寡人。讲的,便是为帝王者,谁人都不能尽信,一生都要为社稷为皇位算尽机关的悲哀。多少人羡慕当皇帝的好,可是当中难处,谁又知道。
“这里,新东,新南,新西,新北四人,是东南西北四支暗卫之首。他们会一直守在殿下的左右身侧,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直呼他们。”
那四个暗卫当即跪下,抱拳,眼神坚毅地朝着子桑聿。
“我大延的未来,靠你们支持了。”
(每支暗卫十二人,十二支则一共一百四十四人。)
☆、第21章 情已殇
大宁京都。
洛关城被延军大破,这样的消息并没有切实地影响到远离战局的人们生活。在天子脚下生活的百姓依旧日复一日地继续自己的日子,没有对延军的事多加议论。只是心里都在默默地企盼,希望战火不会烧到自己的家门。
天下谁得,不重要。重要的是,统治者是否爱民如子。
京都公主府内,公主柏倾冉仍旧在凉亭之内闲坐喝茶,偶尔回头看了看伫立在不远处的一排侍卫,轻轻一笑,一言不发。
“公主,这壶茶如今是刚好入味了。”柏倾冉的贴身婢女蓝儿身边,此时此刻却多了一个小内侍出来。细眼一看,原来是那日私底下给柏倾冉递上子桑聿纸条的生面孔。“奴才的手势不大好,希望公主不要嫌弃才好。”
“小忠子,本宫信得过你。”
柏倾冉淡淡一笑,端起石桌上的那杯茶,轻尝。
“有些苦,只不过饮入喉中之后,尝出了不得了的甘味。”柏倾冉的话里似乎意有所指,只道:“这茶叶的确是好,不知道小忠子花了多少心思?”
那时的一张纸条,足足让柏倾冉愣神了好久。念想驸马本来家世清白,看那性子,也不像是一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如今身份大明,成为大延皇孙,暗下势力又怎么会如此快速蔓延到京都来?
如果这小内侍是真的眼线,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为大延效力的暗下势力早已布下了局!
柏倾冉倒吸了两口凉气,料想父皇统治这天下十几年来一直相安无事,难道,只是敌人的纵容吗?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敌人未免太有心计,太恐怖。可是转念想时,柏倾冉的心里又忍不住一动:
那么驸马,就可以安全一些了吧?
“得公主赏识,奴才惶恐。”小忠子微微一笑,稍微压低了一下声音:“小忠子本也是村里孩童,自幼与少主一同长大、同样也秉承着家中遗训,此生为少主尽忠。故而,奴才的父亲为奴才取名单字忠。”
柏倾冉淡淡一笑,示意蓝儿再倒一杯茶。
“连忠…”柏倾冉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有些感叹:“如此说来,这盘棋倒是布下了很多年了…本宫对于执棋人,的确佩服。”转而想到自己的父亲,柏倾冉心中一痛:如果当年你还是一个忠心臣子,是否就不会毁了她的家和国……
“奴才是少主身边的新东支暗卫,不知这盘棋有多大、只知道这盘棋不能输。”连忠轻笑,手法娴熟地拎起火炉上已经烧开了水的铁壶,往茶壶里添水。“再者,奴才相信少主定会如同执棋人那般,睿智非常。”
听了连忠的话,柏倾冉的脑海里也不禁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来。想起和那人初见,便是一个和煦笑容,漾了内心、那个翩翩少年,日益发光发亮,深深地烙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你我分别已有百日,如今形势对立,不知道你可安好?
子桑…子桑聿…你说你要回来的…
柏倾冉拉回思绪,看了一眼躬身在侧的连忠,淡笑:“你将心中所想皆告之本宫,倒不怕本宫揭穿你的身份,毁了你们少主的复国大计?”
连忠没有半分迟疑,同是一笑:
“少主离开京城之前,便将保护公主一事交给奴才。少主曾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公主的安危,公主想知道的,也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少主说,公主一日嫁给了他成为子桑家的人,这一生一世都不会背弃少主的。”
刚言明自己的身份时,其实连忠也是心里瘆的慌。子桑聿自小聪慧本事,这个知道;可是感情面前谁不盲目?就怕少主一时情迷错信这柏家女儿。岂知,这公主也真如少主所料,一言一行都以少主为先,大有将来大义灭亲之势,连忠才逐渐放下心来,去信任这个人。不管怎么说,这公主还是少主的发妻。
柏倾冉闻连忠此话,不禁怔在原地。
混蛋…
------------------------
皇城东宫太子府。
在太子府门外守卫了一天的侍卫们有些疲惫,才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就看到太子妃的轿子缓缓而来。侍卫一个激灵,连忙跪倒一片:“属下参见太子妃!”
“都起来!”太子妃这一句话火爆到极点,一个拂袖,便匆匆地走过众人。方才打呵欠的侍卫疑惑地看着太子妃远去的身影,不禁打了个冷颤:平日里太子妃一向温婉,为何今日的脾气就如此暴躁!女人的脸,六月的天!